“郦延良在朝中的威信已经根深蒂固,娘娘就没有想过,今日此举,反而会打草惊蛇?”他微烫的唇贴着她的耳,声音压得极低,可却字字清晰地传到她耳里来。
嘉月怔了怔,心忖魏邵果真厉害,这么快就察觉了是她所为,既然他都能察觉,那么其他人也肯定有所怀疑。
她扬起下巴,朝他无声地弯了弯唇,几乎是一瞬间,就勃然变了脸色,伸手搡开他。
眸光又扫到翘头案上的笔洗,疾步走过去端了起来,咣的一声,用力地摔到了地上。
笔洗碎了一地,水打湿了地面,迅速地蔓延了开来,她斜乜了他一眼,“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就可以左右本宫的决定!本宫是皇帝的嫡母,你说他是听我,还是听你这个假皇叔?”
燕莫止的嘴角一捺,脸色亦是结起一层冰霜,“娘娘不信任臣便罢了,什么叫假皇叔?臣是先皇的义弟,莫非有假?难道先皇驾崩,他的话便不管用了?”
“谁都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再说人心易变,为了大绥着想,本宫扫清朝堂障碍,又有何错?”嘉月立马接口道,转头又一只毛笔朝他丢了过来,不偏不倚,笔锋弹到他的胸前,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
“障碍?莫非只有娘娘为了大绥着想,臣难道不是为了大绥吗?既然您把臣当障碍,想必也无须臣替你出谋划策,臣这便告辞了。”燕莫止拂开毛笔,冷冷说道,眼风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洋洋洒洒离去了。
待他一走,仲夏等人立马围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娘娘和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仲夏看着地上一片狼藉问,“怎么还摔上东西呢?”
忍冬骂道:“定是那摄政王不识好歹。”
春桃觑着嘉月的脸色,倒是从容淡定,不像是刚发过火的样子,心底起了疑。
嘉月见她们忧心忡忡的模样,反倒安慰起她们来,“不要担心,本宫没事。”
三人只好劝她不要置气,收拾完碎片后便退了出去。
廊庑底下,柴维掖着两手等着她们出来,一见到她们,立马迎上来道,“娘娘怎么又跟摄政王起了争执?我刚才见摄政王寒着一张脸,身上那么长的一道墨痕……”
谁知三人听后俱是一笑,春桃更是拧起他的耳朵道,“你啊,原来躲着听壁角呢,娘娘的事,岂是你这等小卒可以打听的!还不快走!”
柴维哎哎地痛哼了两声道:“好姑奶奶,饶过我吧,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是一心为着娘娘好吗?”
仲夏道,“娘娘歇下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柴维一听,只得往二门外去了。
第二日,燕莫止直接告病没来上朝,廷臣们心里都有些纳闷,这摄政王人高马大的,怎么就病得上不来朝了,不会是有什么秘辛吧。
结果刚下了朝,一个言之凿凿的消息就从这群同僚里传了开来,原来是一个臣子进顺宁宫觐见,遇到那个忿忿不平的小太监柴维,听了他和其他人绘声绘色地说起昨晚之事,暗自心惊,赶紧告诉了好友,消息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来。
到最后的版本,赫然已变成了——太后夜召摄政王进宫,两人因为政见相左起了争执,太后气得摔碎一堆东西,摄政王的脸更是被划了好长一道伤口,最终摄政王冷着脸,摔门离去。
之前脸上还维持着和睦,现在连装都不想装了。
好,好得很!太后和摄政王生了龃龉,那谁还有心思理会朝堂之事?那些心生警惕的廷臣们,在得知此事后,俨然已松懈了下来。
到了第三日,摄政王倒是来了,只是额头上又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看那中央是暗沉的红,边缘则微微鼓起,看样子已然结痂。
臣子们心头沸腾起来,看来传言非虚!
燕莫止一贯面无表情,感受到底下好奇的目光,也依旧波澜不惊,一直撑到了朝会结束。
走出御和门,几个胆子壮的臣子附了上来道,“摄政王可要保重身体啊!”
“摄政王额头上是怎么了?”
燕莫止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痂,淡然道:“哦,被狸奴挠了一下。”
那两个臣子面面相觑,心里却是想到一块去了:什么狸奴,分明就是太后……摄政王还能当作若无其事,真是可歌可泣啊!
燕莫止可不理会他们如何想,悠悠然的从他们身前踱开了……
一转眼到了八月。
烈日炎炎,天光无影。贡院里的学子结束了共九天七夜的秋闱,三三两两走出了贡院,再观脸色,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到了八月底,全国各地已开始放榜。这批学子中拔得头筹的多为寒门世子,按照以往,这些优秀的学子即便步入仕途,往往晋升也十分有限。
然而嘉月省的,这些人与自幼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不同,既有满腹经纶,又更加脚踏实地,于是不拘定例,亲自从这些学子中录用了一批人,选拔为官吏,并且得以重用。
寒门世子到底势单力薄,一时之间难以与世家抗衡,除了着力培养,她还准备从都察院开始整顿,从而打击各大世家的势力。
此时的都察院依附郦首辅的势力,早已不是天子的耳目,更失了对百官监督的作用。
不过这一举动自然就受到重重阻碍。
朝堂之上,年轻的官员上疏请求三法司:“朝散之后,当即入衙办事,各衙门需要互相监督,按章程行事,将事情按繁简顺序区分为不同日期的程限,若过期限而未告竣,应根据轻重惩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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