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半,本该身手敏捷地摁掉滴滴作响的闹钟,然后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从床上蹦起来的罗茜在被窝里挣扎了十多分钟,仍然没有成功起床,半张脸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最后,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却没有等到她下楼的凯拉妮发现了趴在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她,急忙给她套上了厚外套,开车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从发热门诊到输液大厅,一路兵荒马乱,罗茜虽然烧得厉害,但还是有一些意识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不太配合凯拉妮把自己塞进车里的动作,也记得发热门诊的护士嘴里说着‘玛瑟斯小姐怎么又来了’,记得凯拉妮焦急地给主治医师描述她的症状,更记得这个时间点,老板估计已经收拾妥当,慢悠悠地从他的高级公寓的电梯里走了出来,等着她开着那辆红色迈凯轮来接他上班。
……不过,这一切都敌不过大脑处翻滚的热浪,以及丝丝压在眼皮上的困倦。
罗茜迷迷糊糊醒过来,视线还未清晰,便先看见了坐在病床边上,用手支着额头打瞌睡的凯拉妮,她慢慢以动了动脖子,病房内的布置,以及上方那根细细的输液管在视野内逐渐清晰,她先是觉得这间病房的装饰颇为熟悉,连放在电视柜上的那一束放置在花瓶里的大丽菊都似曾相识,等一首六十年代的乡村歌曲从室外的收音机里穿过窗户传到她耳边时,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家位于上东区并且已经被自家老板买下的医院。
也就是她昨天刚来过的那一家。
罗茜呼出一口气,眼神有些绝望:“该来的,逃不掉。”
她歪过脖子的小动作惊醒了坐在床边的凯拉妮,凯拉妮睁开眼睛看见她已经醒了过来,先是惊讶,后则是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着:“谢天谢地,罗茜,你可醒过来了,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过来。”
罗茜点了点头,在凯拉妮背过身去倒水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输液架,以及还剩下一般液体的输液袋,她能感觉到这些药液通过管道和针进入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对于此时正在发烧的她来说,液体的温度很低,使得她扎了针的那只手有一种被埋在冰山之中冻得僵硬的错觉。
另一边,凯拉妮端起了热水,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念叨着说:“你小时候就经常感冒,长大了后感冒次数是少了,但是每次都特别严重,所以我让你当心一些当心一些,可是你就是听不进去……”
罗茜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又笑了起来:“我没事。”
“哪能你自己说没事就没事的。”凯拉妮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就怕……”她的话卡在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而罗茜也只是垂眼笑着,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曾经的布鲁克林死亡骑士罗茜。玛瑟斯父母早亡,与姨妈相依为命,住在布鲁克林的贫民区,从小就跟欺负她的男生打架,自己将其定义为“强身健体的必须过程”,大学时姨妈病逝,自己也辍了学,早早地开始赚钱养活自己。
而如今的住在曼哈顿列克星顿大道的富家小姐罗茜。玛瑟斯父母双全,溺爱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程度,没有辍学,在帝国州立大学安安稳稳地读到了即将毕业,男生们非但不会欺负她,还争相做她的骑士,恨不得连给她拧矿泉水的活儿都给代劳了,并且她交朋友很简单,不需要掏心掏肺,只需要对别人笑一笑。
除了她在出生后不久,便被医生诊断出了心脏室间隔缺损。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虽然她早期便接受手术缝补了缺损,但是一直以来她的身体都不算好,小时候反复感冒,经常住在医院,甚至连生长发育都受到了影响,个头比同龄人明显要矮上一头,体格都瘦弱不少,并且活动耐受量极。。。低,被主治医师禁止了高消耗运动以及各种刺激性娱乐活动。
玛瑟斯太太偶尔会跟罗茜提起小时候的事,每次提起都是叹着气,红着眼,总怕小时候的罗茜就这么烧过去了,而罗茜则是笑着混了过去,说:“我亲爱的玛瑟斯太太你好好看看我,我不仅没烧过去,还没烧傻呢。”
玛瑟斯太太则会嗔她一眼,刮一刮她的鼻子。
尽管身体比不上从前,但罗茜从来都看得很开,上天从来都是这样,有一样东西,就会失去另一样东西。
她伸手端起了放在床头柜的水杯,因为身体温度过高,她的手掌隔着玻璃水杯,并没有感受到水的问题,所以喝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小心翼翼,而这时,凯拉妮说:“哦对了,在你昏迷的时候,你们老板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看他比较急,所以就接了电话,告诉他你昏倒住院了,顺便给你请了个假。”
罗茜:“……”
她艰难地将水咽进食管,然后使劲咳了几声,眼眶里满是咳嗽所激起来的生理泪水,她扭过头,看向凯拉妮:“你告诉老板我昏倒住院了?”
凯拉妮点点头。
“明明只是发高烧睡着了而已。”罗茜一脸绝望地说,“为什么要说成昏倒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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