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秀英入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白云间脑子里总会盘旋着一个问题——我算是谁?
如果没有白秀英,他将冠着凌云间这个名字度过十七年,亲生父母或许还是会离婚,但吃喝总是不愁的,他可以上顶尖的学校,取得优异的成绩,成为丁鸥或者凌云朵之类的精英人才。那么,在那样的环境下,他的性格应该会和现在不一样吧。他会拥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野心和意气吗?他会活得像黄河远那样娇纵飞扬,鲜活骄傲,光芒万丈吗?
白云间不知道,人生无法假设推演,他的人生轨迹和“凌云间”截然不同。颠覆流离的童年,提心吊胆的伪装,白秀英变态的控制欲经年累月地消磨了他的欲望。他懒得说话,懒得出门,孤独又无聊地飘着,靠着打游戏和学习新知识消磨时间。
他是谁呢?他怎么长也长不成黄河远的样子。他是一个冷血又残酷的人。白秀英入狱,他应该伤心才对,但更多的居然是,轻松。白秀英戴上了手铐,同时他身上的枷锁咣当一声落地。他重获自由,天大地大任他去,他以为他获得了新生,然而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孤独像茧一样包裹着他。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他以后要活成什么样子?他要把偏离的人生掰回“凌云间”的轨迹中吗?
白云间想了很久,答案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也无法成为亲生家人心目中的凌云间。现在的“白云间”或许不够优秀,不够有趣,但他拥有朋友,他想和黄河远一起玩。
叮铃铃……英语考试结束,这是最后一门,意味着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寒假来临。
寒假可以约黄河远出去玩,不过他那么怕冷,应该不太好约。白云间把笔插回口袋,慢慢晃回教室。走廊上一堆人围在黄河远身边,举着他的英语试卷对答案。
“尼玛,这题真的选B,早知道我不改了!”
黄河远眯着眼睛晒太阳,漫不经心地安慰道:“letitgo,bro。”
“最后一道听力广播到底在叭叭什么,虽然我和你答案一样,但都是猜的。”
黄河远:“讲环境污染,海洋污染和大气污染。”
“为什么这题选D啊,很明显是B啊,黄桑你是不是看着B选了D?”
“不是,我会犯这么智障的错误吗,真的是D!afteryou是让人先进去的意思。”黄河远被问烦了,张开双臂大刀阔斧地赶人,“别围我这里,挡着我晒太阳了!”
对答案,没有本人在场也能对,众人拿着试卷进了教室,黄河远终于清净了,双手搭在走廊栏杆上揣好,枕在手上晒太阳。
下午三点半,太阳还挺亮,哪怕闭上眼睛,依然能看见一片红色的光,黄河远耳边传来脚步声,眼前忽地一黑。
谁又来挡我太阳了!黄河远不满地睁开眼睛,恰好吹来一阵寒风。
风吹起白云间绒绒软软的头发,他撑着栏杆冲黄河远笑,“买可乐去吗?”
见是白云间,黄河远哼了一声,不生气了,“走吧。”
超市人不多,两人都不是磨蹭的人,没一会儿就结了账。
黄河远吸着奶茶,“你又喝冰可乐,小心长不高。”
“我对身高挺满意。”白云间看了黄河远一眼,“你喝那么多奶茶,不也没胖吗?”
黄河远认真说:“你喝茶会胖吗?”
白云间:“不会。”
“喝奶呢?”
“严格来说,不会。蛋白质不会增加脂肪。”
“所以,又是奶又是茶,是绝对不会胖的。”黄河远兀自点头。
“好吧。”白云间忍俊不禁,“听起来营养又养生。”
三层楼梯很快就爬到了,21班前后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严辉的声音。
但是两人谁也没有去推门。
黄河远没推,是因为严辉这人特别讲究,学生进门一定要喊报告。要是就他一个人进去就算了,但是和白云间一起喊着报告进去,同学们一定会发出奇怪的笑声。
然而黄河远不理解白云间为什么不推门进去。
“我在外面晒会儿太阳,你先进去吧。”黄河远说。
白云间摇了摇头,低声说:“辉哥在讲假期安全事项。”
黄河远:“嗯。”
“要放寒假了。”白云间说了一句废话,“放二十多天。”
黄河远不解地看着白云间,“我知道啊。这种弱智事要你告诉我?”
“二十多天很长。”
“哪长了,一转眼的事,我已经开始期待暑假了。”黄河远混不在意地说。
白云间没再说话,倚着栏杆喝可乐,指甲被可乐罐冰得粉粉的。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