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已经习惯了,拿着调羹舀了水送至主子嘴边。
麻木地张开嘴,品到了甘甜,陈元若闭上双目,两滴泪溢出,脑中是姑母吊死在慈宁宫的画面,奉安国公府的厄运就是从这开启的。她穿着宫妃曳地裙跌跌撞撞地跑到慈宁宫外,全是禁军,遥可见帝王颀长的背影。
堂堂皇太后,一国之母,到底犯下了什么事才会自戕于慈宁宫,引得圣上震怒,诛杀奉安国公府九族!
姑母,您为什么会在新帝登基未满三年就搬去护国寺?是真的心系天下为国祈福,还是……还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喂完半盏茶,碧云拿帕子给主子擦了擦嘴:“待天亮了,奴婢还得去回了夫人,再请姜太医来看一看,”掖好帕子,继续喂水,“今年柔嘉公主府的红梅宴,姑娘还是别去了,万一再被冻着,那就……”
“不,”陈元若蓦然睁开眼睛,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去。”若真如噩梦所示,那能在帝王之怒下救奉安国公府的就只有一人。
皇帝的妻子,李氏安好。对,就是现任宁诚伯那位年已十九的嫡女。
她怀疑噩梦所示是真,还要多谢朱薇岚那个贱人。因为这些莫名而生的噩梦,她想到了与自己一同坠湖的朱薇岚,便让奶嬷嬷的三个儿子轮流盯着承恩侯府。
九月二十九日那天,朱薇岚利用疯马欲害宁诚伯府三姑娘,已说明了一切。朱氏贱人与她一样,都预知了一些……一些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只她与朱氏贱人不同,朱氏看不清,以为害了皇后,结果便会不一样。
可她却知皇帝从未想过自奉安国公府又或是承恩侯府择妻,所以自己亦未想过去动皇后。
且奉安国公府的先祖于宁诚伯府有恩,这对她日后相求之事有助益。只是在梦里自己骄傲得像只孔雀鸟,并没有去求皇后。
雪一直下,至第二日午后才停,天放了晴。屋里烧着银霜炭,温暖如春。李安好拿着个花绷子窝在榻上看着九娘领着小雀儿教导几个新“徒弟”,看够了低头绣两针。
先前答应宏哥儿,要给他绣三只香囊。半个月过去了,就还有最后一只没绣好。
旬嬷嬷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走了趟大厨房,背回来两大筐的菜,交给了宝鹊后净了手,回房换了身衣裙入了堂屋:“二夫人昨儿才搬回浅云院,今儿一早就闹上了宁余堂。”
围着九娘母女坐的几个丫头都有些愕然,纷纷看向神色无异样的姑娘。
“看我干什么?”再有几针,小老虎的耳朵就绣好了,李安好手下没停:“祖母既然已开口让六妹妹侍疾,就不会因着二婶不愿而改变主意。”况且亲娘都病了,李安馨还去公主府参加红梅宴,这是置公主名声于不顾。
“二夫人和六姑娘这是还没死心,”旬嬷嬷给李安好添了茶,后站到一旁伸头去看姑娘的花绷子,瞅见那只尚缺一角的小老虎耳朵,不禁笑着打趣:“您这只小老虎香囊是准备给七少爷拿来装压岁银子吗?”
李安好也乐了:“不会绣到过年的。”周氏和李安馨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大概有点底。
皇帝修缮坤宁宫,娶妻在即。这当口柔嘉公主邀各家闺秀齐聚公主府红梅林赏梅煮酒,难免会叫人遐想连篇,周氏和李安馨自然也不例外。她们这是想与天赌,奋死一搏。
还真是自私又可恨!
不说皇帝会不会去柔嘉公主府,单论李安馨欲要在柔嘉公主府算计皇帝这份心思,就是罔顾宁诚伯府全族的命。母亲在世时,就说周氏为人太“独”,做不得世家宗妇,真是一语中的。她教出来的李安馨,也是一样。
而历经之前种种,也应了舅母所言,周氏母女聪明有余眼界不足。可眼界不足看不清大局,太聪明只会使其自视甚高,不但不美还很致命。
周氏抱病,拉着女儿在宁余堂苦苦哀求。一开始老夫人还没多想,后见她们不依不饶,就不禁往深里想了,终着人叫了二老爷回来,直接将周氏母女关了禁闭。
十一月五日清晨,李安好在宁余堂陪着祖母用了早膳,说了会话,旬嬷嬷就来禀,车马备好了。
老夫人赶忙起身,让江嬷嬷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柔嘉公主请的都是尚未出阁的深闺淑女,祖母也不好陪你去,”将做工精致的香囊塞到孙女儿手里,叮嘱道,“若是遇到什么事也不要慌,这香囊里是两千两银票……”
“这个安好不能收,”李安好又将香囊塞回祖母手里:“您放心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安好还是懂的,银票、金票,我都带足了。”
水至清则无鱼,外祖虽是寒门出身,但位高至吏部尚书,能拿的多少拿了一点。外祖母又深谙商户那些道道,家底交到大舅母手里并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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