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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个水潭（第1页）

阳道一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双目缓缓睁开，入眼的视界变得极为精彩。

放眼流淌的山泉水，能清晰的看到水流撞击沟底而起的细沙一大片。随着细沙扬起，周围密密麻麻的，细若针尖，状若海胆的东西，若一股股虫云，围绕着扬沙起起伏伏。稍远些的静水处还伴着一缕缕糊状的，泛白色的胶状物质，随着水波如水藻般摇曳着。

王道一只觉得一股恶寒游遍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腾，郁气胸中聚，差点就吐了出来。没想到往常认为的如此干净的山泉水，竟是这般模样。

阳道一连忙将视线移向别处，只见入眼的树冠，树叶塔叠而上，每一片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脉络呈舒展开的不规则的网格状，把翠绿色的、嫩绿色的、黄褐色的等新老不同状态的叶肉隔离开。叶肉如泡在水里的“斑鸠豆腐”，深处似果冻状，浅处似水中嘌呤，被叶表透明且带着绒毛的一层薄膜紧紧包裹着。

不同种类树木的树叶表层的绒毛间，或多或少的，都覆盖了一层白灰。随着微风拂过树梢，枝叶簇拥间，像起了一层秋雾，迷迷蒙蒙，又似往水里撒入了石灰，渐渐向整片层林浸染开来。

林间的枯叶层，沟旁裸露的泥土，随着蚂蚁、百足等爬过，此起彼伏的扬起一片片烟气，慢慢被如同波浪的空气中和掉。

阳道一站起身来，伸手拘来一捧游荡在身周的空气，触感微凉，空气从指缝间快速流走，带动着手掌周围空气，如水波般晃动挤压。

阳道一放空身心，感受着周围传来的触感，除了没有潜入水里的那种压抑窒息感外，就和身在水中一般无二，真实的感受就是如鱼得水的畅快感。

阳道一下意识的往上一跃，瞬间身躯就高过了三丈多高的树冠。待到旧力将尽时，阳道一才恍然回过神来。顿时吓得他肝胆乱颤，一颗心只往嗓子眼提，浑身冷汗直冒，身体上升之势戛然而止，进而快速往地上掉落下去。阳道一的身体刮过树梢，滚落在地，尽显一副狼狈模样，好半天才缓缓爬坐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虽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下来，除了被惊吓到以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皮外伤痕，只是内腑因惊慌乱了气息，受了些微震荡。若是换作以前，这个高度，即便有树梢作为缓冲，就算侥幸不死，也得摔成重伤。

阳道一打量着岔季沟沟峡的高空，呈现在眼前的是，挨着左右两侧山林树梢间，时而一阵西南气流如暗浪涌过，掀起枝头一片片树叶阴面翻转，银白一大片；时而一阵西北暗流叠浪而来，北侧树梢白花花一片。

之所以说是暗流，只因这空气似海，而地面如深海之底，抬头望去，不可知海面之边际也。

阳道一有一种明悟，云云众生，如同生活于海底之虾蟹，终其一生不可知是否有岸。再观望这天外，如同一只透明巨碗倒扣的穹顶，将这一方世界拘于一隅。虽能看到满天如沙硕般密集的繁星，相比于天外，兴许最多也只能算是一处小小的水潭吧？

王道一用手揉了揉脑袋，把无边思绪从畅想中拉了回来。此刻回想着刚刚的那下意识一跃，像极了在沙河里洗澡时，从岸边石头上一个猛子扎进河底，再调转头，双脚借力河底往上奋力向水面游去的感觉。似乎除了自己的一跃的弹跳之力以外，还有水的浮力起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阳道一眼前一亮，入眼看到的空气不就如寻常水中视物一般么？只是这空气的浪涛非但没有如水那般阻挡了自己的视线，反而借助这空气的侵袭，使得无论看什么都更入木三分。

阳道一又回忆了一遍跃起与摔落的过程。毫无疑问的是跃起时空气起了助推作用，那时是下意识所为，没有经过心神加以引导，属于心神放空状态。换句话说，就是神识海深处的那一点灵识，直接调用身体的各项机能，从下达指令到一气呵成。而摔下的那一刻，则是心神幡然醒悟，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在得之所处环境超出心神寻常应变能力的情况下，导致心神失守，心浮气躁，无法下达一个明确的指令，从而从高空摔将下来。

这一点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无论如何挣扎，结果只会让其一次次没入水里，直至力竭。

阳道一寻着跃入高空时的状态，气息慢慢变得平稳，体内阳气一点点沉入命土汇入丹海，心神也跟着敛息，身体瞬间获得一股定气或者说是底气。阴气渐渐汇聚颅内，额内逐渐变得充盈，神识变得越发清明，神识海深处一点灵识隐现。一种大阴阳调和与丹海空间小阴阳气团间渐渐建立起联系。而这种联系又与外面空气海建立新的联系。

由内向外，由小向大，由密到疏。

王道一斜斜向前上方轻轻一跃，双手如两只船桨般向两旁一拨，身体瞬间射出两丈远的距离。待到旧力将去时，双手再次一拨，同时两腿稍曲，再向外一升，如同青蛙游泳般，凭空新力再续旧力，又是一丈多远向前而去。

这种感觉与在水里游泳又大有不同，一是，没有明显如在水里那般的阻力，二是，感觉身轻似鸿毛，下坠的感觉很小很小。

随着游动的技巧越发娴熟，阳道一又尝试着往更高空游去。三百米以下，很是轻松，如鱼得水一般，四肢很轻微的动作，就能保持一个方向不变，稳稳前行。而三百米以上，五百米以内，要保持一个方向就有一些困难了。这个距离虽然还是一样的空气海，但明显清澈了不少，而暗涌更急。似乎体内与外面的联系不是那么的稳定了，随时可能会中断连接。在这个高度，神识海与丹海空间的压力也大增，体现在身体上的感觉就是，额间与太阳穴鼓胀的厉害，小腹变得胀痛起来。

阳道一游了大约有半个多时辰，整个岔季沟半空被他游了几个来回。又尝试着在树梢上跳跃前行，前后又过了一刻钟有余。

阳道一将在空中蛙游和借力跳跃前行，进行了一番对比。跳跃往上能有三丈左右，往前能有七八丈的样子。而蛙游，一下最多只能一丈多，而且姿势王道一也不太满意。与民间相传的神话故事里，仙神飞行的直来直去，腾云驾雾一比，显得太过磕碜。再说这样在空中怪异的游来游去，若是让普通人看见了，非得当着妖怪看待不可。这样一来，阳道一就彻底无法在黄沙沟镇待下去了。

借力跳跃，虽然不能让阳道一一直滞空，但好在距离够远，速度方面也比在空中快了不少，只要稍加留意，也不容易被人撞见。

最终阳道一选择将借力跳跃当着赶路的首选法门。至于空中蛙游，等以后与外界联系建立更紧密时，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办法了。

这大地承载着山川、密林、江海、湖泊，而山川、密林、江海、湖泊又承载着空气海。这泥土里有虫、蛇等物，山林间有走兽、飞禽，水里有鱼、虾、蟹、蚌等。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空气海包裹着，那么空气以外是否还有一层我们看不见的物质包围着呢？

阳道一对观理入玄经书的理解又多了不少的感悟，隐隐有触摸到半阳境界的门槛即将迈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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