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钺不可置否道:“我父王还没有上折子请立世子。”“那其他几位亲王可上了立世子的奏折?”林珩问道,心里颇为矛盾。褚钺道:“义直伯父和义忠伯父早就上过奏折请立世子,皇祖也准了。忠顺伯父和恒义叔父皆不曾上过折子。”褚钺心里也颇忐忑,如今他年满十四,正是议婚册立正妃的年纪,当初义直伯父和义忠伯父可是在两位堂兄议婚之前便上了册立世子的折子,待皇祖准了,内府预备好了亲王世子仪仗、服侍、用器,刚好赶上六礼,便可用世子妃的仪仗迎娶正妃过门。若是迟了些,只能用郡王仪仗了。虽说庶兄不成气候,父王也不是嫡庶不分的人,但总归是早日定下早点安心。
这边林珩也在仔细分析利弊,若按《红楼梦》原文来看,五位夺嫡的皇子中,义忠亲王是“坏了事的”,忠顺亲王一心与优伶厮混,六皇子才参政一年才干能力不足为虑,其余的皇子年岁更小了,那最终登上大宝者只会在义直亲王、信义亲王、恒义亲王三人中产生。义直亲王年过四旬,熙成帝却还能活个十来年,纵然禅了位,但是四五十岁的皇帝许多事上还要听上皇吩咐,半点自专自主都不能,想来也憋屈,再者年纪大了精力上渐渐不济,还要日理万机料理朝政,若不是像熙成帝从小做惯的,第一次上手的义直亲王,岂不是闹个手忙脚乱。
如此想来义直亲王登基的机会甚是渺茫。信义亲王和恒义亲王正当年富力强,入朝议政也有十来年了,既能熟悉朝政办事老练周全又能洞悉朝政弊端明了朝臣弱点,正是执政的好胚子,若再有熙成帝悉心指导一两年,定能将偌大的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只是不知这二人谁更有“霸道”之气谁更有仁君之质谁更得圣心了。林珩觉得是时候多搜集些消息,只有更多的消息线索,才能让他看明白究竟鹿死谁手若是褚钺早早被立了世子,信义亲王登基,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若是信义亲王无法登上大宝,那也无妨,褚钺是世子,日后自然能妥妥承袭亲王,如此想来倒是利大于弊了。
林珩最终张口说道:“怎么不劝你父王早立你为世子?”褚焕吃惊地看了一眼道:“为何如此说?”像是不认识从没见过林珩一般,褚烺从头到脚打量了林珩一番,眉眼展开了,身子抽长了,满月面庞清减了不少,满是肉窝窝的小手也变得纤长了,许是常弹琴的缘故,手指上起了薄薄的茧,从前的天真装做稳重如今已真的稳重了,何时那稚气的娃娃已经改了模样?他和林珩虽是知交,但平时却甚少提起自己的家事,林珩也从不问他,怎么今儿突然讲起这般推心置腹出谋划策的话来了?“我不能提。”褚焕淡淡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写他们两个互动我脑细胞死了一堆,给点意见吧!明天还有一更,若是喜欢就多写他俩,不咋地我就跳过了。
61第60章
林珩了然;是啊,此事当然不能由褚钺开口提起了;但是不妨旁敲侧击一番,若是忠顺亲王或是恒义亲王要立世子;独他信义王府还不曾册立世子,想来也会引起旁人侧目罢。信义亲王正要夺嫡;不可能不知道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会给他增添多少助力。想来熙成帝选择继承人;多少也要考量一下这皇孙们是不是良才美玉;以免后继无力,偌大个朝廷交给不肖子弟糟蹋了。如今皇子的年纪过了而立;皇孙们也都快成人了;林珩问道:“你家中有几个兄弟?”褚钺如实答道:“有两位庶兄、两位庶弟。”
林珩对各位亲王的家庭详情并无多少了解;平日里偶尔听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便追问道:“仔细说来听听,他们的母亲和外家。”褚钺一直打量他,揉了揉他的脸蛋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往常你从不问我家里的事。”林珩拍开他的手,仰起脸斜了褚钺一眼道:“怎么,不能问么?”褚钺将他抱到膝上,玩着他的手指头道:“也不是不能问。我记得你下旬生辰,可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我去给你寻来。”林珩从他腿上站起来,个头倒正好与褚钺齐平。林珩将脸庞儿凑近,在褚钺高挺的鼻尖上轻轻吐息道:“那我想要天上的星辰,不知信义亲王世子能否摘得下来送我玩赏?”
褚钺望着林珩那近在咫尺粲若星辰的眼眸,清亮干净得如同天山山顶处晶莹的冰雪,不自在地别开脸道:“玉儿,别闹。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了。咱们像从前一样玩耍不好么?何必操这些心?我再背你去廊上看庙会,好不好?”林珩气怒,提起脚重重踩了下褚钺的大腿,褚钺月白绉纱道袍上尽是林珩小小的靴印。褚钺倒是不觉得疼,林珩才到他腰间一般高,人小力气也不大,踩着并不觉得疼,摸摸林珩的脸道:“脚踩得可疼?”说到底,褚钺是真心疼宠林珩,看着他小团儿一点点长大,心里便是又软又怜。不然堂堂皇孙,岂有被踩了还不发怒的理儿?林珩滑坐在褚钺大腿上,低着头小声道歉道:“我失礼了。”
褚钺不在意地笑道:“这算什么?你不记得了,从前我骑马带你去看庙会的时候,骑得太快了,你心里害怕,把我的腰都掐得青了。你方才说的那些将你当做小兄弟的话儿,并不是哄你的。我是真稀罕你这小小的玉孩儿。”林珩半晌才仰起脸,杏眼儿湿漉漉的,轻声道:“臻哥哥,告诉我,好不好?”褚钺被他叫了一声“臻哥哥”,心早就化作了一滩春水,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轻轻捏了捏林珩的鼻子道:“你这倔驴脾气。我拗不过你。”
林珩这才高兴起来,将脸贴到褚钺脸上道:“你最好了。快告诉我吧。”林珩前世的社会较为开放自由,西方许多国家的礼仪都传入了中国,这贴面礼便是其中一项。林珩以前创办过工厂,少不得跟外国人打交道,多少也学会了点西洋礼仪,如今倒是学以致用了。褚钺被他那软软热热的脸儿一贴,心里真是又甜又软,“吧唧”便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林珩摸了摸脸上湿漉漉的牙印,讶异地看了褚钺一眼,一个巴掌盖到褚钺鼻子上,将褚钺的脸推得远远的,唾弃道:“你还不快说。”褚钺眯着眼睛笑了一回,才向林珩分说起他家中的境况道:“大哥长我一岁,乃次妃吴氏所育。”林珩吃了一惊,追问道:“吴家可是你父王外家?”褚钺摇摇头道:“这吴次妃乃是吴家的旁系嫡女,若依着辈分应称呼我祖母‘从姑母’,虽不像吴家本家有爵位可袭,他父亲如今也升到了三品工部侍郎。”
林珩若有所思,这吴次妃之子已有十六岁,那吴次妃该有三十来岁了,其父少说也得有五十岁。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了,又有个次妃女儿,才混到了正三品,还是工部这样冷清的衙门,想来才干很是一般了。又或者说他才干优长,只是熙成帝不愿提拔他。如果是这样,那就有趣了,这吴父绝不会有升至二品的那一天了。娘家使不上力,这吴次妃和褚大哥的威胁性便少了一小半了。“贵妃娘娘可有对她母子二人另眼相待?”褚钺一哂:“这倒没有,祖母待她母子二人平平。”
祖母待吴次妃母子看起来并不亲厚,不过是避着皇祖的耳目罢了。要不是有一回他撞见祖母教导吴次妃怎么魅惑勾引父王,再给吴家多添一个外孙,他才知道他的好祖母心有多大呢?要照拂娘家也不是这么个照拂的法子。索性皇祖英明神武,将后宫牢牢握在手心之中,但凡风吹草动俱都瞒不过皇祖,所以祖母也只敢偷偷帮吴次妃谋划,不敢有其他举动。
林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俱是嘲讽冷意,握了握他的手,因常年习武,褚钺手上俱是厚厚的茧子,摸上去很是粗糙,见他无意多说,便没有追问下去,只问道:“那陛下待嫡孙庶孙可有差别?”想来这吴贵妃心里自然多少是有些偏袒吴次妃母子,不过这并不值得担心,有熙成帝在,吴贵妃就只能藏藏掖掖地对吴次妃母子示好,永远不可能出了格去。褚钺笑道:“祖宗礼法在,自然是有差别的。嫡孙总要比庶孙尊贵几分,皇祖自然分得清楚。”
林珩被闹得有些头晕,这大昭朝究竟是个怎样奇葩的祖宗礼法?皇子之间争夺皇位不看重嫡庶,反而皇孙宗室这边确是嫡庶分明,庶子便不可承袭王位,譬如亲王庶子不可封亲王世子,只能另外分封郡王,若是亲王无嫡子,便从宗室其他亲王中择一嫡子过继好继承亲王王位。郡王亦然,郡王庶子只能封镇国将军。
林珩想不出个究竟,又不好张口问褚钺“你家的祖宗家法可有什么道理在,为何要如此规定?”便伸出手指头捅了捅一样在出神的褚钺肩膀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二哥只比大哥小两个月,生母乃是黄夫人,黄夫人出自怀远将军黄家,其父现今是留守司指挥同知。”褚钺收拢了思绪,慢条斯理地讲了下去。林珩听到此处,耳中一动,黄夫人是武将之女,其父是从三品,又是与吴次妃前后脚养下儿子,二人进门的时间显然是差不多。林珩勾了勾嘴角,二人想来少不了明争暗斗了。褚钺掐了掐林珩那嫩得能流出水的脸蛋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狡若老狐。”林珩睨了他一眼道:“我想的可是正经主意。她们与你母妃可是同时进门?”
褚钺笑道:“问得好刁钻。这吴次妃早我母亲三个月以姬的名分进门,我祖母千挑万选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姑娘才相中吴次妃,说她是旺夫多子的命格,想着早日给父王开枝散叶才赐了下来。”他倒是听母妃身边的几年老嬷嬷提起,本来祖母是想用夫人的仪仗将吴次妃抬进府的,只是皇祖骂了祖母一顿,说父王就要娶正妃了,这个节骨眼抬什么夫人,再者这吴次妃家世平常,以姬礼入门都是抬举她了,把祖母羞得满脸通红,好些日子不敢出来见人。
“黄夫人是我母亲进门三月后亲自上表请皇祖赐下的。”皇祖当时还夸母妃贤淑有德,兰心蕙性,重重赏赐了母妃,并吩咐父王有此贤妻正该好好珍惜才是。这黄夫人之父当时正好比吴次妃之父高一个品级,褚钺心里不禁暗笑皇祖手段真真高明,不费什么功夫,黄夫人和吴次妃便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不知皇祖为何如此行事,是单纯不想让吴次妃舒坦么?皇祖肯定没这个闲功夫,那便是与朝堂变动有关罢。林珩伸着手指默默算了一回,吐出了一句:“这吴次妃的命格也不准么,倒是黄夫人的命格好一些。”褚钺哈哈大笑出声:“玉儿,你这精灵鬼。怎么这般淘气?”
院里的鸟雀被这朗朗的笑声都惊吓得“扑腾”展翅飞了起来,院内的九英也小心翼翼道:“大爷,可要用点茶水?”林珩想着两人唧唧咕咕讲了大半时辰的话,也该口干舌燥了,便吩咐道:“九英,送壶君山银针并几样点心进来。”说完便从褚钺的腿上滑下来,问褚钺道:“来了这半日也该饿了吧,你想在屋里喝茶还是在屋外喝茶?”褚钺任由林珩安排道:“皆可。不过你这当主人的也太怠慢客人了,还是丫鬟提醒了,你才知道要招待客人。”一面拍了拍身上林珩留下的脚印。林珩反唇相讥道:“我不怠慢你,那咱们该到前头见见我祖母和父亲了。”褚钺笑道:
“可别。我若去了,又要劳你祖母、母亲行礼,何苦来的?”
林珩转头去使唤小厮进来搬两把楠木交椅并一张楠木雕梅花纹高几到院子里摆好。二人坐在花丛之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五彩花果蝴蝶茶盅。褚钺吃了一口茶道:“这茶味道不坏。”林珩笑了笑:“这茶是濂二哥送我的,据说是陛下赏了齐世伯的。”褚钺笑道:“怪不得吃起来跟宫里的一个味道。你若是爱吃,我回去打发人给你送几两来。”林珩摇摇头道:“那倒不必了。濂二哥送了我好些呢。”
浮生悠悠,难得有这半日的空闲。温柔的余晖轻轻落在褚钺脸上,芳香伴着徐徐清风,褚钺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困倦,像是要合眼睡去。林珩见了,对九英打了个手势,九英意会,进了里屋开了箱子,抱出一团薄薄的夹被。林珩接了过来,走到褚钺身边低低说了一句:“睡吧!”褚钺果真闭上了眼,林珩轻轻地将被子搭在他身上。回头却看见小厮在挤眉弄眼,便领着这小厮走出院子,低声问道:“怎么了?”“老爷去书房了,正找大爷呢。”林珩点点头,吩咐九英和两个小厮留下来伺候,独自一人往外书房的方向去了。
62第61章
林珩背着手慢悠悠地绕过香栗堂;从蕉雨山房屋后小径转出;再穿过月洞门,前头不远便是林海在外院的书房了。一路上碰见的这些大小家人;俱都垂手肃立问好,较之往日更显恭敬。今儿一早;大爷被义忠亲王当街罚跪;府内有人窃窃私语道:“大爷得罪了义忠亲王;给林家惹了麻烦。”“大爷得罪了贵人;那可是皇帝老爷的亲儿子;中宫皇后养下的嫡子;日后哪里还能出头?”不少下人仆役听着有心人的话;自为老爷也该冷了大房母子,便有些蠢蠢欲动。谁成想老爷一回府便着急着赶去见大爷;不多会,今上竟也颁旨赏赐了大爷,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众人都收了心思,对着林珩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恭敬来。
林珩倒是不知底下人的勾当,皆淡笑以对,碰见有体面的大家人行礼问好,还得停住脚步笑着问几句好。这些家人自觉从林珩这儿得了体面,面上更显光彩,笑道:“不是奴才拿大,论理爷出来,身边也该有几个跟着伺候的小厮。倘若爷一时有甚吩咐,也好有个跑腿传话的人使唤。”林珩心内淡淡地叹了口气,这古代就是规矩大,少爷公子哥身畔一天十二个时辰俱都跟满了人,想独自一人走走也是不能成行。
林珩面上却笑道:“打发他们去拿东西了。”这大家人见状,忙赔笑道:“既如此,大爷往哪里去,奴才跟着。”林珩笑道:“老爷叫我书房里说话。”这大家人也不敢多问,只好捡着闲话说。到了书房门口,这大家人忙住了脚步,目送林珩进去。打帘子的小厮倒是与林珩丢了个眼色,林珩意会,不知这贾家大舅与林海说了些什么,怎么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海竟有些烦恼恼怒。林珩一进屋,便见林海长身玉立,背对着房门仰头看着墙上悬着的书画,是陈章侯的《陶渊明像》。林珩轻声唤道:“老爷。”林海这才回过身来,点头道:“你来了。谢恩的折子可写好了?”林珩莞尔一笑:“打好腹案了。”
林海点头道:“既如此,写出来给我瞧瞧。”林珩应了,自个动手磨了墨,铺好纸,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往纸上行云流水写去,一气呵成。口内还问道:“不知贾家舅舅来找老爷所为何事?”林海也不避着他,直截了当道:“义忠亲王请他做说客来了。”林珩搁下笔,诧异地看了林海一眼,问道:“这贾家难不成已投了义忠亲王?”林海端坐在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汉玉云龙佩,口内答道:“想来应是如此。”这贾家利欲熏心利令智昏,也不想想夺嫡之争这趟浑水真是好淌的么?偏迫不及待要来拉他林家下水,真是不智。林珩问道:“这大舅舅可是说了什么?”林海皱眉道:“不过说些夸赞义忠亲王英明贤德的话罢了。”
贾赦说话间虽不算谨慎,倒到底也没有挑明了说出跟着义忠亲王日后必能封侯拜相的蠢话,因而林海到底敷衍过去了。想来义忠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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