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邦委实有些厚颜无耻,项羽最终被激怒了,于是就真的想动手先杀了刘太公以泄愤。可是这时一向与张良通好的项伯却出来及时制止了他,项伯虽然有些偏袒汉方的私心,可是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他乃对自己的族侄道:“王侄,莫急!而今天下大势还未分明,且不可感情用事啊!再说,图谋天下之人焉得顾忌家人之安危耶?王侄今虽杀刘邦之老父,又何益也?但平添祸患而已。”
结果,项羽真的息怒了,而这事也就得以暂时平息下去了。
这事过去没多久,异想天开、单纯得近乎可笑的项羽便又让人传话给刘邦道:“天下动荡不宁已经数岁,不过就只是缘于你我二人不和之故。既然如此,则今只须本王和你汉王单独挑战一场,以决雌雄,以定天下,免得天下众多的父子兄弟们再累受征伐不宁之苦,如何?”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其实那些显著的人物们对于自身所处的社会政治地位,也常常是看不分明的。
已入知天命之年的刘邦哪是他虎狼之年的项羽的对手,再说这样的办法也亏他项羽能想得出来,真是让人忍俊不禁!项羽何其天真也!故而刘邦不得不推辞道:“本王宁斗智,不斗力!”
项羽无奈,眼看着汉军只是一天天地深沟高垒,并不出战,徒为消耗、空乏难以为继的楚军。于是项羽便又从军中挑选出了一些出众的壮士到汉军阵前大骂、叫战,结果竟然都被汉军中那些善射的楼烦人给射死了。项羽大怒,亲自披甲持戟前往挑战,一阵咆哮、嗔目叱之后,又竟然吓得那些楼烦人灰溜溜地就钻入壁垒不敢出来了。
后来,项羽与刘邦又隔着一条广武涧对起话了,这一次,项羽居然还没忘了想他和刘邦单挑儿的事,不想这刘邦情急之下,竟当场历数起了项羽的十大罪状,以示自己的吊民伐罪之心:“你项羽且仔细听好:汝负诸侯之约,王我于蜀、汉偏僻之地,罪一也;矫杀卿子冠军宋义,罪二也;救赵得胜却未还报怀王,而擅自劫持诸侯兵入关,罪三也;烧秦宫室,妄图掘取始皇帝陵墓,私自占有其财宝,罪四也;擅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坑杀秦子弟于新安二十万众,罪六也;封诸将为王而迁徙放逐他们的故主,罪七也;将义帝怀王驱逐出彭城,而自都之,又兼夺韩王之地,并吞梁、楚,罪八也;更使人暗杀义帝于江南,罪九也;为政不平,王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我汉王刘邦而今兴的是义兵,联合的乃是同心的诸侯,而一同起来诛杀你项羽这个残贼!本王还要驱使那些和你有仇的罪犯、刑徒去攻打你、羞辱你,本王又何须同你一般见识、何苦和你单打独斗呢?哈哈……”
结果项羽被这个老奸巨滑的刘邦给彻底激怒了,他于是暗中布置了弓弩手来袭击那疏于防范的刘邦,没想到一箭就射中了刘邦的胸脯,好在这支箭力道一般,否则非要了刘邦的小命儿不可。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刘邦却机警得很,他为了不让人发觉真相以免扰乱了军心,竟当即捂住自己的脚趾大声喊叫道:“娘的,射中老子的脚趾啦!”主要是双方隔得太远,那弩机的有效射程甚至可在数百步之外,所以基本分辨不清。
接着,刘邦便因疼痛而俯卧着不方便起身,但张良却晓得士卒们正疑惑着汉王的伤势呢,所以他乃强请刘邦起行劳军,以安定军心,免得楚军夸大宣传、有机可乘。最终,刘邦采纳了张良的建议,于是又不辞劳苦地在军营中兜了一大圈。可是归来之后,却因此而加重了伤势,结果刘邦便不得不干脆躲到成皋城中休养去了。
尽管楚军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而汉军已是胜利在望,可是只要他项羽活着一天,刘邦就会为此心惊胆战一天,他真的是被项羽折腾怕了,项羽也真的成了他一辈子都再难醒转过来的噩梦。而这时候的刘邦也突然感到有些心力交瘁了,他是那么清楚项羽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手,可自己这一大把年纪又不能不苦撑着,唉,他是多么希望赶快过上平静、舒坦的日子啊。所以,等到有人让他更不舒坦的时候,他由不得即勃然大怒,这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个让他更不舒坦的人,正是那个先前让他非常舒坦的韩信。
第10小节、见封齐王(中)
韩信自攻占齐国以来,已经很有些飘飘然了,不过因为项羽还没有被彻底打倒,他倒是还没忘记倾心于繁忙的军政事务。
而闲暇之余,他最急不可耐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参观位于齐都临淄城稷门附近的、那座曾经闻名一时的文化学术中心——稷下学宫。想当年,对于初出茅庐的韩信而言,最理想的求学问道的所在即莫过于此地;只是这里离家太远,在资用上颇令他感到有心而无力,况且当时的下邳城乃至他的恩师欧阳子先生也是颇有盛名的,他便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当然,虽然那时的稷下学宫已经随着齐国的灭亡而被秦政府公然取缔了,可是齐国尤其临淄一带作为当时天下文化中心的显著地位却是无法动摇的。这种地位的奠定也绝非是偶然的,在整个战国时期,三晋纷乱,楚则保守落后,北燕几乎不值一提,秦虽是新兴,而文化未盛,如此经济发达、文物繁盛的齐国,自然便担当起了始终领导文化潮流的关键角色。
还不仅如此,自从战国中期齐国取代了鲁国的文化中心地位以后,它的这种作为文化中心的地位竟一直贯穿了整个嬴秦与西汉时代,尽管当时的政治中心一直在关中;而直到东汉时期,这种局面才有所改观,不仅国家的政治中心开始慢慢地转移到了帝都洛阳与帝乡南阳一带,连文化中心也未能摆脱这种命运。
那一天是个晴朗的上午,冬日的严寒也让这里变得格外寂静。起初,韩信不想让众人扰了自己的好兴致,尤其是惟恐他们破坏了这里凝重的气氛,于是他便让大家等在门口,他只一个人进去了。
当韩信推开学宫那道令人怀想不已的庄严、肃穆之门时,此时距离齐国灭亡、学宫被取缔不过才十八年的时间,因此,它的整个建筑、格局尤其那股浓郁的文化气息却依然是那样的灵动而鲜活,仿佛那一重由无情的岁月而积聚起的灰尘也不过才是昨天的事情,只是因一时疏于打扫罢了:先生与学子们也才不过刚刚离开,他们讲学、论道、谈笑的那么富有吸引力的声音却依然回荡在耳畔,回荡在每一根柱廊、每一张书案之间;而且,因了无数学子求学的热情,这里终将会繁盛下去,以至生生不息……
感慨万千之后,韩信也不能不想到,假如自己生在一个太平之世,那么他这辈子也许就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学者,然后他便可以从容入仕,总之他韩信的一生绝不可能甘于庸庸碌碌。而当他终于站得累了走出来和大家坐在一块休息的时候,于是那有时难免好奇的甘阳便问他道:“大将军,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还劳驾您大冬天地亲自跑一趟?”
“是啊,大将军,这里一定是啥了不得的地方吧?”那申龙也跟着插嘴道。
韩信微微一笑,于是乃道:“没错,你小子还挺聪明嘛!这里乃是齐国当初著名的政治文化中心之所在,你到里面看看那个牌子上写的去……”
“稷下学宫——?”两个人进去了一会儿马上就出来了,他们还算认得齐国的文字。
“对!它因咱们刚才来时穿过的那道稷门而得名。此学宫乃是田齐桓公所专门设立的,记住,可并非姜齐的桓公,虽然田齐桓公非有姜齐桓公之霸业,然立一稷下学宫已足使此君得不朽矣……”
“大将军,那此稷下学宫到底是做啥用的呢?”
“呵呵!用处自然是大了去了,学宫成名之士既可以充当政府之智囊,干预国是,又可著书立说、广收门徒以成一家之尊……如欲平治天下,则当今之世舍我其谁①耶……呵呵,此言说得何其豪迈十足!”
“可惜,大将军说的我们不甚明白,唉……”
“孟子、荀子大名你们可曾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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