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怀心事,却都不想说话,闷闷的各自散了。当夜,赵匡胤便寻上了柴荣,请求告假一月。柴荣大为不悦,立时寒目烁烁:“国内方才平定,朕欲稍事整顿,马上引兵北伐。你负责统帅领兵,难道不知道么?不勤恳点操练大军,整理编束,却要告假出城?你疯了心了?”
赵匡胤已是双膝跪下,低了头也不分辨,顿首道:“臣罪该万死,肯请皇上恩准。”
“你……”柴荣气噎,一把甩了手中的茶盅,摔碎了轻柔的宁夜:“不准!”
“请皇上降罪。”赵匡胤褪下了朝珠,恭恭敬敬呈上来,又静静退回去跪于石地。
柴荣不禁勃然大怒,一瞬间,忽然按下火气沉了声:“又是为了她?”
赵匡胤震了一下,没有答言。
柴荣一语猜中,死瞪着殿下跪着的心腹大将,愈加气得手抖:“你乃堂堂大周重臣,竟为了一个女子,什么都不顾了?前程也不要了,官位也不要了,还想要要挟朕么?朕既然答应过赦免她,你自派人去接回她便是,何必在这给朕罚跪?就算她不回来了,小小一个女子,还能翻了天去?这国家大事,儿女情长,孰轻孰重,你都不晓得了么?起来,把伤养好把兵带好,这假朕绝对不准!收好你的东西,退吧!”
赵匡胤却置若罔闻,神色漠然,深深的俯身:“臣别无所求!请皇上降罪!”
大殿空旷,那声“降罪”忽悠回荡,语意之坚,竟无可圜转。
该讲的道理也讲完了,能发的飙也发了,柴荣一时恨得咬牙没了二话。一甩手,“爱跪便跪吧,跪累了就自己回去歇着!但你若敢在这节骨眼儿私自出城,就休怪朕治你全家株连之罪!”刷刷几步,带着雷霆出了大殿。
一晌夜蛙鸣遍。盛粲的琉璃宫灯烧不尽的鼎鼎繁华,纠结着冉冉荧火,照着那殿内的孤影,迤逦至初青的黎明。
殿内微明,柴荣暴躁的横了浓眉,长跪了一夜,殿下的人除了苍白一些,沉毅的气度一丝未改,只是盯着大殿坚硬的石地,缄默不语。柴荣瞪了又瞪,赵匡胤却全无悔改之色。
眼见着早朝的时间也要到了,柴荣忍不住光火,也终于有几分无可奈何。想了又想,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半月,朕给你半月!多一天,你就提头来见!”
赵匡胤大喜抬头,瞥见柴荣眼神一闪而过的深沉,也不多想,叩头谢恩。
日上两竿,赵匡义立在城头淡淡眺望,城外一人一马,急急往南奔去。在繁红烟青的底子里头,如一支离弦的孤羽,霎那扬着滚滚的黄尘,飞驰去心中的难弃难离……
烟洛穿了一身月过天青的斯文袍子,正与钟隐和叶橪坐在虔州的一个小馆里,一手拿着雪白的馒头,却不吃,只是冲着同桌两个极品帅哥挤眉弄眼的开心着。原因很简单,太简单啦,出门十余天,她女扮男装十余天。破天荒头一次,飞来的桃花没直接砸向对面那两个帅的各具特色的男人。还是虔州的女孩子有眼力,晓得她这等清秀文弱的男人,才风流潇洒温柔体贴,真正是值得勾搭的品种么。
刚刚那红衫女子帕子掉的时机刚刚好,捡帕子不慎跌倒的时机也刚刚好,从那双小手里猝然塞过的纸条还真是……烟洛看看手中的小纸团,笑得合不拢嘴。刚刚好!
主要这段时间她发觉了一个事实:作为一个男人,待在叶橪和钟隐身边,是非常非常容易就被忽略不计滴。那些个女子一个个的眼睛里恨不得还藏了五张嘴十条舌,在公众场合就能将人生吞活剥吃干抹净。那两个倒好,一个优雅无双微笑倾城,一个性感邪魅无良放电,四面常有几乎激动到要横尸暴毙的,每次吃饭都像进了不良场所,一阵一阵的尽是高呼低叹,眼风嗖嗖,罗帕银钗玉镯情信,啥都有可能一不小心飞了过来,比暗器更加防不胜防。
所幸,钟隐身边的杂七杂八都被子槐黑着脸挡了个干净;叶橪就要看心情了,有时候理也不理,有时候竟还特无耻的收下人家传来的定情物,顺带努嘴放电,气得烟洛牙根痒痒,大有一脚踹过去,把他踢翻在地的冲动。
钟隐见烟洛傻开心,也就粲然一笑:“清,何事如此高兴?”
叶橪瞥了烟洛一眼,懒洋洋的揪了块馒头,嘲笑道:“不就是接了个小娘子的条儿么,至于么?”
“切!”烟洛得意洋洋的打开,“那是因为虔州的女孩子欣赏水平比较高,才找我呢!看看,……请转告同桌锦衣公子,今日辰时虔江……”磨叽磨叽,后面没了声,烟洛捏着纸条吱吱牙,挑眉瞄向钟隐,愤慨。
钟隐忍俊不禁,给她拈了些嫩黄的炒鸡蛋,温语安慰道:“清儿不要生气,吃点东西。她们只是取中相貌,并不知道你的好处!”
也就是说,这两个男人的长相,比她一女扮男装的男人都要来得吸引?一双宝石般的黑眼珠子来回溜溜的转了几圈,事实胜于雄辩!烟洛只好认了,垮下肩膀垂头丧气,郁闷哪郁闷……
叶橪还不怕死的调侃她:“甭沮丧,把你单独扔一女人堆里,估计还是有几个饥不择食扑上来的。”
烟洛立时怒了,恨恨瞪他一刻,忽然记起了什么,声线刻意憋的温柔诡异:“叶橪,今儿有空,要不要秋萍姐姐再辛苦的教教你啊?”
叶橪脸色立马就变了,绷着面皮啃了口馒头,尴尬得鸣金收兵举白旗,嘟囔道:“那玩意儿你都学不会,我死了算了。”
烟洛得胜,再瞪他一眼,气平了一些,抿了嘴乐。说起来好笑,叶橪也不知抽了什么疯。那天他们同睡一室之后,就一本正经的问她,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她一看见,纵有天大的怨气也会大笑出声。烟洛只当他讲笑,就回道,有,一块叶橪亲自刺绣的帕子,帕子上必须有朵张扬的大红喇叭花,像叶橪一样盛开的喇叭花。保证她一看,无论身处何地何事,铁定能乐得晕过去。原本戏言一句,想不到叶橪竟头一次脑袋秀逗掉。隔了一天,秋萍神色期艾的过来,问她是不是又为难叶公子了。为何叶公子脸黑得像个锅底,却来找她要求学习刺绣。烟洛当即从床上笑到地下,乐得没了个章法,此后再提此事,叶橪的脸色就一副吃瘪吃到死的郁闷样子,令她霎间心情大好。
钟隐看他们闹,慢慢进食,喝了几口粥就搁了筷,算是吃完了。抽出了檀木折扇一下一下摇着,一身华缎风流倜傥,带着香气宁雅怡人。悄然换了个话题:“如何,这南方的景致还不赖吧?”
叶橪随便点点头,望望窗外,带着点笑。
烟洛的感言就多许多:“当然好!山青林秀,水暖话甜,一路小吃都很美味,难得的钟隐请客,我们图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就叫惬意人生!”烟洛呼了口气,自来到南唐以来,这十来天的确过得最为放松,所以无聊到有心情研究犯桃花的问题。
“那就好!”钟隐显然也很满意。
烟洛却推了推他面前的参粥,笑语如珠的继续:“粥是专为你熬的呢,喝完喝完,不许剩了!今天早上尽顾闹腾,过会子去看江堤,下一顿还不知道啥时候呢!你身体还没痊愈,要多吃有营养的,才恢复得快,嗯!”
钟隐听了,眼波柔柔,越发温漾如水,迷人的弯起眼,“好。”
对她的要求,他从不拒绝。子槐看到他家殿下真的又含笑开始喝那温热的粥,心里竟然有几分感慨,唉,要是这个女子不是那个身份,能像现在这般,待在殿下身边,日日让清冷的殿下露出这等天人笑颜,该有多好。
叶橪睇目过去,惑瞳忽闪,又开始不爽的犯舌:“你就一见风使舵会拍马屁的母狐狸!”收到烟洛狞笑的逼视,还迎难而上:“错了,你现在是一雄狐狸精儿!”
钟隐到底没忍住,被一口粥呛到,憋红了脸咳嗽。烟洛一双筷子已经飞了出去,可惜没命中目标。她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的对着瞬间移动飘出去的混蛋大喝一声:“叶橪,昨夜你绣的牡丹好精致哦,今晚继续吧!”
叶橪身形立顿,扬起嘴角半抽搐。店里头立马几声咕咚咔嚓,“咕咚”的是台面上众女的晕眩,“咔嚓”的是暗地里碎掉的芳心……呵呵,这边贴两章。大家,感谢为偶投票留言!
[南唐卷:八十一章 误会]
午后,天雨,闲芳轩内,品茶客依然不减。花茶香漫,新客观竹,熟客听雨。雨阁自然是最抢手的所在,不过今日,已有客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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