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看到这样的十四,心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生活本就是历练,既然为了期待中的结局一定会付出代价,那还不如活得更洒脱一些。无论会发生什么,只要心中还有坚持就可以了。
一旦自省,心情也就随之好起来,尽管最近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工作量加大了不少——每天不仅要负责乾清宫端茶递水;帝王用膳也要命她在一旁服侍,最后干脆又让她做了御膳房司膳领班中的一员,专门负责帝王晚点的粥羹;写字的时候要她研墨;就连有时候去慈宁宫也要她随侍。她俨然成了康熙的一个跟屁虫了,歇息的时候除了夜晚正常睡眠时间,就只能趁着康熙上朝听政或者同臣工议事时才有机会开个小差。
不过令她欣慰的一点是,她的月俸涨了,从原来的每月四两涨到了六两。尽管仍然不算很多,但是比一般的宫女太监还是多了不少。她没事儿就默算:若是以后十年月俸都是这个数儿,自己再节约一些,那等她出宫的时候就能攒下一笔钱了,到时也许能买座小宅子,再买块地……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掠过胤禛的身影,渐渐便觉得有些沮丧了。
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想也是白想。
“姑娘,别人领了月钱都是欢天喜地的,你怎么唉声叹气的?”一脸和气的庖长憨厚地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姑娘小小年纪愁些什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这是皇上的宵夜,快端去吧。”
寤生恍然,笑着接过搁着一碗燕窝粥的托盘:“知道了,谢谢庖长。”
到了暖阁外,李德全进去先传了一声,出来用银针在粥内试了毒,又拿起托盘上多出来的一个小银匙尝了一点,察觉无事才对她点了点头。寤生放轻脚步进去,见康熙在批阅折子,遂低眉走到炕边,将燕窝粥轻放在了几案上。
“唔,你尝尝烫不烫。”康熙望了一眼,继续写字。
那碗里就只有一个羹匙,刚才的小银匙已经被收走了。寤生迟疑了片刻,只好放下手中的托盘,犹疑着端起碗尝了一小口。“皇上,不烫,热度正好。”
康熙停下笔又瞅了一眼那个青瓷小碗,蹙了蹙眉:“朕现在还不太饿,吃不了那么多,你先帮朕吃一半。”说完又提笔写起来。
这都吃不完?寤生也蹙了眉,难道是康熙胃口不好?他每日操劳国事,每顿最多也不过吃两小碗米饭,怎么会连这么一小碗燕窝粥都吃不下?莫非是他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召太医瞧瞧……”
康熙笔下微微一顿,随后不慌不忙地将这份折子批完,搁下笔看向她,挑了挑眉:“怎么,你担心朕?”
寤生心头一跳,垂眉顿首:“皇上是一国之君,整日为国为民操劳忙碌,子民为皇上龙体挂怀,也是应尽的本分。”
康熙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眸色未明地瞅了她半晌:“这么说你也不过是在履行作为朕的子民应尽的本分?”
寤生本就是个吝于表达的人,此刻康熙问这话岂不是要让她非将心里话说出来不可了?咬了咬唇,虽然觉得别扭但终是开口:“回皇上,不全是……寤生是真心希望皇上能身体健康。皇上身体若不舒服,寤生怎能不担心?”
康熙勾唇一笑,眉间渐渐舒展,“朕身上很好,最近胃口也不错。只是这会儿不饿,所以你先帮朕吃掉一半,朕先把这最后一份折子批阅完。”又指了指几案对面,“你坐那儿。”说完不再理她,翻开折子看起来。
寤生无法,在几案对面的炕沿儿坐下,默默吃粥。果然是御膳,还真是美味,不过她仍是小口吃着,若是搁平时,这么一小碗还不够她几口的。
康熙批完奏折,将笔随手丢进了装着清水的笔洗里。寤生忙将碗推到康熙面前,想掏绢子擦拭羹匙才发现又忘了带——自来这里后她总记不住要每天带着绢子。
“你不把汤匙给朕,让朕怎么用膳?”
“皇上,还是换一个吧……”
“不用,朕突然饿了,等不及。”
“额……”寤生十分无奈地将汤匙递给对面的帝王。
帝王接过汤匙,目光无意落在匙沿上,微怔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道:“这是红色紫茉莉制成的吧,难怪色泽这么红润鲜美。”眸光在她脸上无意流连而过,然后端起碗吃起粥来。
寤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在心里将自己骂了无数遍:怎么能每次都这么糗?!抬眸见康熙吃完了粥,便忙站起身,将空碗收在托盘上:“皇上,寤生告退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常用的镀金怀表递给她:“这个拿去,天天戴着,省得你常忘了时辰。”
寤生从帝王手里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怀表,轻轻笑道:“谢皇上。”打开表盖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看着熟悉的表盘指针,不禁喜形于色,“真好。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康熙很喜欢看她开怀笑起来的样子,宛若舒云飘过清风萦绕,心情也跟着舒适畅然。他展颜而笑:“夜了,你今儿也累了,歇着去吧。”
“是。”寤生低眉行礼,又忍不住道,“皇上也请早点歇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康熙眸中笑意更浓:“朕知道了。”寤生这才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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