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马贼翻身上马,卷起一雪尘,冲下山去竟头也不回,遥奔东方而去。
杨凌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黑点儿,方轻叹一声道:“但愿从此不见,否则你们造反纵有千般理由,天道能容,国法亦不相容,我唯有以杀之恶!”
杨凌说罢,再回头时,只见两个“关公”已然大步向他走来。
一位五旬上下,豹头环眼,老而弥壮。另一位未及三十,黑盔黑甲,步态轻盈,敏捷如豹,细看面容竟清秀的很,全然不似那种战场厮杀,以鬼王姿态睥睨生灵的杀神模样。
二人各提一把血肉模糊的大刀,衣袍战甲上犹在滴血
健马狂奔出十余里,心中愤懑的红娘子才猛地勒缰停住了脚步,前方一片白雪茫茫,四野山荒静,毫无生气,战马希儿希儿的喃着鼻息,一团团白雾在空中袅袅飞散。
红娘子仰面长长舒了口气,身下马蹄踏踏,娇躯随着马身轻轻起伏,她捋了捋粗硬如丝的马鬃,目光睨着赶至身旁正紧盯着她神sè的杨虎,一言不发。
其余几人隔着几匹马的空间就缓下了脚步,杨虎驱着马围着崔莺儿兜了两圈儿,这才停了下来,微微欠身低声道:“娘子,怎么了,可是杨凌那小子曾对你无礼?”
崔莺儿柳眉一竖,却又忍住,扭过头去淡淡地道:“他有那个本事么?”
可是攸忽想起洞中情形,想起与杨凌擦唇而过那电光火石的一吻,她的唇情不自禁地觉得有些发胀,想起他抱紧自已大腿、脑袋抵着屁股的情形,就连臀部也有些酥痒起来,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骑马颠簸的。
她不自然地扭头他顾,泄气地道:“虎哥,我们回去灞洲好么?不要再谈什么争江山、坐天下了,就在深山里好好的过rì子,我忽然很厌恶自已的武力,自以为是在替天行道,其实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语气低沉地说:“那个杨凌,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杀死,那又怎么样呢?他说的对,我的能耐仅止于此,我能杀贪官,他能树好官,我能抢了大户,劫银子送给穷人,让大家都变穷,他却有能力让百姓有吃有穿,人人都变富,呵呵人家才是真正有本事,我们这点能耐真的只是匹夫之勇,没甚么用处。”
杨虎拍拍马颈,眼神怪异地道:“娘子,你在说什么呀?若是被兄弟们知道就连你也这般想,我们的大事还能成么?姓杨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从来不听人劝的,居然听他的话,你”。
崔莺儿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他什么都没有说,我自已有眼睛会看,他引了那些庄稼回来,比我们劫富济贫更能救人,而你却想杀人毁庄稼!
鞑子冲进庄时,他若乱箭杀了我们,在侍卫保护下逃跑,十里程,鞑子未必追得上他,可是他却释了我们这些钦犯,只为集中全力杀蛮人,替天行道?到底谁在替天行道?”
杨虎被她锐利的目光瞪得瑟缩了一下,随即恼火地道:“这天下是他们的,他们当然要这么做,结果还不是许多人饿死?结果还不是鞑子年年来袭?如果我们夺了天下,哼哼!”
崔莺儿苦笑一声,说道:“虎哥,你总说夺天下,夺天下,你到底凭的什么夺天下?夺了天下又靠什么去治理,靠咱们山上那些兄弟们?那时咱们去抢谁?抢咱们自已的百姓?”
杨虎不以为然地道:“嘿!风从虎,云从龙,等到我们大势已成时,自然会有能人来投靠我们,这些事现在何必担心?”
霍五爷瞧见二人似在斗嘴,忙催马过来,远远就咳嗽一声,马到近前,方和颜悦sè地道:“虎子,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如今露了行踪,大同是回不去啦!”
杨虎朗声道:“五叔,他们料到咱们走了,咱们偏不走,肖家寨有我一位道上好友隐居,咱们去避避风头,昏君若死了,我们要谋天下就容易多了,况且今天死了三个兄弟,他们不能就这么白死,这笔账咱们一定要和昏君、要和杨凌算个清楚!”
“我们走!”杨虎招呼一声,纵马向北而去。
崔莺儿瓷玉般细腻的俏脸上满是失望神sè,望着杨虎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很陌生。原来觉得他豪爽任侠、威武不屈,武功虽不如自已,可是在强盗群中也是一条光明磊落的好汉,如今怎么只觉得他如此浅薄、如今利yù熏心?
今rì若不是一队鞑子误打误撞地闯了来,一行人早中了杨凌的计被乱箭shè死了,还想杀皇帝?看看今rì明军的威风,自已只怕连皇帝什么样子都见不到,就要被斫成肉泥了。
霍五爷见崔莺儿犹豫不前,不禁勒住马缰说道:“莺儿,不是五叔说你,你是虎子的媳妇儿,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虎子在北绿林,如今是坐头把交椅的好汉,论声名地位并不委屈了你。
老寨的积蓄全用来买了兵器甲仗,老爷子很希望姑爷能坐上江山,你是老爷子唯一的闺女,将来当个皇后娘娘,叔也为你高兴。不要为了点小事就使xìng子,虎子是男人,在家里怎么让着你都行,出了门你得给他这位绿林大哥留点面子,嗯?”
崔莺儿黛楼紧锁,苦闷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随在杨虎身后扬长而去。
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袅袅地飘洒下来
霍五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轻轻一叹,也纵马扬鞭而去,轻盈的雪洒满一地,不消片刻,就湮灭了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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