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火也这么色情。
断断续续的快意在身体深处奔腾,又像骑上了马背,马鞍振动中摩擦着她的臀、她的腹、她的敏感脆弱。跳跃,落地,又是跳跃,忽然身轻如燕,她随着飞腾起来,直向天际冲去,冲向空中最明亮的那个红色火球。
越来越靠近,耳边刮起了呼啸的狂风,火焰像蜜汁一样从火球上滴落。
背忽然尖锐地痛,有什么东西在生长暴烈,哗的一声,她感觉自己离开马背,身体被轻轻托起,背后张开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引领着她,向着太阳,横冲而去。
渐渐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太阳里生出,展开双臂向她迎来。
一路!她惊喜地伸出手,正要触到,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开,飞快地与他擦身而过。
光明就在眼前,而他却在直直地往下坠落。
来不及抓不住他,身上灼热得痛,她猛然回过头,终于,她看清楚,原来火焰燃烧到及至是一道耀眼的白光。
随后骤暗。
听不到任何声音。
……
有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了落地的塌实感。想到刚刚的梦,她摸摸自己的额头,烧还没有完全退去,面颊微微发烫,隐隐地想要咳嗽,被她忍住。
唐一霆在她身旁安然地睡着。他的睡脸让她不忍多看,挪开放在她腰上的手,确定没有弄醒他,她转过身睡到床的另一边去了。窗外偶尔飞过一只蝙蝠,急匆匆的黑影在房间的墙上略过。连蝙蝠也赶着回家吗。
突然有个热热的东西来到她的腰上把她的身体往床里带去。她微微惊讶的转过头,以为是唐一霆醒了。却发现唐一霆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他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体。
一瞬间,她把他当成了唐一路,不由自主地轻抚他的头发,他恰好睁开了眼。她立刻回过了神。
清冷的月光中,又一丝黑影闪过。
惊人的消息来得突然。
几天后,再度高烧不退的白可挥开唐一霆的手喊:“放我走,我要回家!”
唐一霆一面说绝无可能一面安抚着她,这时,有人进来对他说,唐一路醒了。一开始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了之后又开始不相信誓言之类的东西。
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比如他既能让唐一路安然无恙,又能得到白可。
病房里,黎祥、热拉尔和沈重九都在。医生和护士来回走动。
唐一霆走到病床前,看到唐一路久违了的双眸,笑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谢谢你。”她高兴地说。
唐一路过了很久才把失焦的眼睛对准唐一霆,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唐一霆俯过耳去,听他缓缓地用根本不像病人会有的清晰嗓音说:“放了她。”
说完那句话,就再没有了声音,不管唐一霆怎么叫,他都没有醒过来。
或者他醒来只是为了对他说那句话。
昏迷了数天后,唐一路不治而亡。诊断是突发性全身脏器衰竭,白纸黑字,就在唐一霆面前。
“怎么说死就死了……”他迷惑而无助地问黎祥,“是真的死了?”
“节哀。”黎祥说。
唐一霆踉跄一步,视线失去焦点。呆站了许久,他缓缓转过身,摇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黎祥轻叹一声,脸上是那种风雨过后面对一片狼藉时的悲凉。他让人别跟着唐一霆,别去打扰他,自己回了米勒街的别墅。他打算收拾一下唐一路的遗物。
唐一路的房间里贴满了他和白可的照片,黎祥面无表情地一张张撕下,撕到双臂酸痛,捧在手里的照片不留神摔了满地。他捡起几张,复又扔下,只觉心头压着一块石头,再也承受不了哪怕多一张纸的重量。那些照片上一脸幸福的二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这一个却还在痴痴地等待那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既然最终失去了,曾经的幸福只会让人更痛苦。那个女孩子,她能承受得了吗。幸好她并不聪明,她将什么都不会知道。
窗外噼里啪啦地发出声响,黎祥走到窗边,凉意吹来。他微微转头,不经意间似乎看到唐一路像往常一样靠在窗边往66号公路的方向眺望。
大雨模糊了远处的高楼和街道,这场突来的雨不仅缓解了德州的干旱,也冲淡了万物的悲伤。
雨中有欢快的小孩子,有打着伞拥抱的情侣。唐一霆站在街头,膝盖一阵一阵地疼,不得不在一块石墩上坐下来。
只有一尊用祈愿的姿势站立的石像在陪他淋雨。
他的身体沉滞如尘沙,雨水穿过,一身斑驳。
想起小时候坐着轮椅在屋棚下看蒙蒙细雨中的矢车菊,那时他很难过,他不知道他的弟弟是不是也和这些矢车菊一样饱受风吹雨打。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轮椅上的面色苍白的少年,他坐在对面的路牌下,神情忧郁地望着细雨。少年很想去找他的弟弟,可是腿又动不了。等了很久很久,没有车愿意载他离开。寥落中,他抬头望天,雨一点点收起来,太阳破出云层,撒下黄色温暖的光,驱散他脸上的水雾。他闭上眼睛,闻到大自然沐浴后的清香,一股暖意浮上心头,失神中,错过了最后一班客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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