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明大笑道:“穆大野,慢些跑,当心摔着。”走上去,把巨钟举了起来。澹台弼见他连气都不喘一下,微微惊奇。他哪知方剑明在断崖下吃的那些果子,能增加人的力气。方剑明吃了几年,力气之大,别说一口巨钟,再来一口,也不在话下。
进了道观,方剑明把巨钟放回原位,笑道:“前辈好厉害,那姓穆的吃你一钟,就给伤了。”笑不语笑嘻嘻地道:“他最拿手的还不是武功,他的易容术,堪称举世无双。你若要学,赶紧拜师吧。”得,他又在给方剑明“讨赏”了。
澹台弼笑道:“拜师大可不必,你叫我一声澹台师父,我便把易容术传给你。呵呵,即便你不肯叫,我也会传你几手。”
方剑明听了,好生感动,叫道:“澹台师父在上,请受明儿一拜。”便要下拜,澹台弼将他扶住,道:“你有心就行了,不要整这些。”转过身去,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回过头来,除了三缕长髯不变之外,竟已改变了相貌。
方剑明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须知易容术再高,也万没有这般快法,这几乎是等同于变脸之术。澹台弼将手掌一翻,手心却多了一件软玉般的东西。
“孩子,我的易容术之所以这般神奇,多是靠了这块‘灵玉’。但要使用它,没有极深的易容知识,有了也是枉然。”澹台弼口中说着,解下腰间的一个袋囊,打开放在地上,却都是些小盒小瓶。笑不语打了一个哈欠,出殿而去。澹台弼讲解了大半个时辰,说明晚再来,这才下山。
当晚,方剑明在殿外右首一间屋中睡下。次早,他起来时,却不见了笑不语,麒麟鼠也不知何去。他练习了几遍易容术,又练了半会“烈火指”。信步出得观外,在山中乱走。这么一来,离道观却是越来越远。正自走间,忽然听得前边有人说话。他心下好奇,放轻脚步,循声而去。
上得一个土坡,只见前面是一片树林,林中,正站着两个人。方剑明生怕他们发现自己,不敢过于靠近,四下打量了一眼,飞身落到一棵树上,向下偷看。只见左边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右边那个人不看则已,一看就让方剑明心头大震,顿时惊喜交集,身躯不由地轻颤了一下,脚下的树枝也随之摇了一摇,但这个细微的变化那里逃得过那两人的耳目,只听二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喝道:“谁?”同时身形跃起,分别朝方剑明藏身的地方各拍出一掌,只听掌风凛猎,吹得树叶簌簌直落。
方剑明身随意起,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二人的掌力之中横飞而出,落地后回头大叫道:“觉颠师兄,是你吗?”
右边之人脚尖在树上一点,倒翻回去,落在方剑明丈外,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方剑明。半响,方惊喜地道:“你……你是觉醒师弟?”
方剑明脸上抑制不住激动之色,道:“觉颠师兄,一别八年,你风采依旧啊。”
那人哈哈一声狂笑,将手中的一根齐眉棍舞了一下,棍上劲风凌厉,道:“觉醒师弟,你长大了,若不是你叫出我的名字,我见了你,哪里会认得。”顿了一顿,脸色一变,道:“你师父呢?他来了没有?方丈是不是来了?”
方剑明听他这么说,心中奇怪,诧道:“觉颠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环顾四下,确定没有旁人,对那中年人道:“胡不归,今日我暂且放过你,改天我再去找你,到时你可要与我说清楚。孙家祖孙公道,我一定要讨回!”
那中年人却是冷冷一笑,道:“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是杀害孙老弟的凶手。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觉颠见中年人走后,走上去在方剑明肩头拍了拍道:“剑明,不要叫我觉颠,我现在叫做吴世明。”
方剑明一怔道:“觉……世明哥,你没出家么?”
吴世明了这话,翻一个白眼,道:“我出家,你很开心么?”
方剑明笑道:“你没出家,我更高兴。”
吴世明叹了一声道:“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压根儿就不想做什么和尚,偏偏方丈有言在先,非要我出家不可。你出寺后,我忍受不住,悄悄地跑下山。东躲西藏,一直到现在。”
方剑明感同身受地道:“世明哥,自出了少林寺,我也没有回去过。”
吴世明奇道:“你没有回少林寺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剑明道:“此事说来话就长了。”将他这些年来的遭遇一一说出。适合说的,那是不厌其烦。不适合说的,仅仅是一语带过。
吴世明听他认刀神为义父,替他高兴。又听他说和圣姑在断崖下待了几年,心想圣姑比他大,两人只怕结成了姐弟。最后听到他与飘渺仙子交过手,赞了一句,道:“飘渺仙子龙碧芸,行道江湖只一年,便折服了黑白两道的众多高手,有人甚至开玩笑地说,要把她推为黑白两道的盟主。”
两人说着,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山下,从山道转入官道。路上,三五成群地走着不少拿刀佩剑的江湖人,都是为了《天河宝录》而来。
两人走到镇上,吴世明领着方剑明进了一家客栈,刚一进大门,迎面便走来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子,手上拿着一根青竹杖。吴世明见了他,叫道:“卢长老。”老叫化问道:“你到哪里去啦?一大早就不见你的影儿,那小姑娘与那老婆子缠了我半天,你快些进去看看吧。”说完,甩开大步,出门而去。方剑明偷眼一看,见他背负九个麻袋,竟是丐帮九袋长老。
方剑明正要发问,却听得左面有人用欢喜地声音道:“吴大哥,你到那里去啦?让我好找。”方剑明扭头一看,见是一个黑而俏的大妞儿。
吴世明道:“畹儿,我没事,奶奶她老人家呢?”
大妞儿微微一笑道:“奶奶正在担心你呢,一大早不见你的踪影。问卢长老,他也不知。你走的时候,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吴世明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指着方剑明道:“畹儿,我今日要是不出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猜我碰见了谁?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师弟。这不,今天我们不期而遇啦。我给你们互相引见一下。”对方剑明道:“剑明,她是我认的干妹子,名叫孙畹儿。她年纪比你大,你得叫她一声姐姐。”孙畹儿向方剑明福了一福,方剑明道:“孙姐姐好。”
吴世明道:“畹妹,你去帮我们叫些酒菜,送到屋里来,我要和剑明师弟叙叙旧。”话罢,拉起方剑明,大步而去。
两人此番相遇,实在难得。两人在客房中边吃边聊,一直谈到下午,仍未尽兴。从交谈中,方剑明知道吴世明结识了丐帮帮主华天云,两人还拜了把子。方剑明问他如何认识孙畹儿的,只听吴世明道:“半年前,我在路上见她和孙奶奶与正天教的人理论,一时气忿,要代她们祖孙出头……”刚说到这里,方剑明突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孙奶奶是不是叫孙大娘?”吴世明一怔道:“怎么?你见过她?”
方剑明笑道:“我初出少林的时候,在一个渡口见过她。”
吴世明道:“这样的话,我说起来,你也就更加明白了。先前你见过的那个中年人,名叫胡不归,是正天教的坛主。九年前,他与畹儿的父亲比武,后来畹儿的父亲却死在了青楼之中。我听孙奶奶说,孙大叔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他怎么会死在青楼之中呢?是不是胡不归杀的?这都是迷。我一怒之下,跑去找胡不归,他却说他根本就没杀过孙大叔。他说比完武之后,自己就回分坛了。至于孙大叔是如何死在青楼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事后,我找到了那家青楼,可老鸨早换了人。当年的事,整个青楼之中谁也不清楚。我又找到了胡不归,问他和孙大叔有什么过节,需要比武才能解决。他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我俩言语不和,打了一架。此人虽只是正天教三十六坛中的一个坛主,但武功远比其他坛主要高。我俩打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分出一个高低。后来,他的哥哥,也就是正天教的白虎堂堂主胡不回来了,把我们劝开。
我回去后,心想孙大叔若真是胡不归杀死的,我既来找他的麻烦,他就应该与他哥哥把我杀了才对,他哥哥怎么反而对我说了好些赔礼的话呢?但孙大叔若不是他杀的话,他又为何在比武一事上支支吾吾,不肯吐实。我听说正天教也来打《天河宝录》的主意,今天一大早便找到他们所住的客栈,没想到他还真在。于是,便把他约了出来。以下的事,你也都知道啦。”
方剑明听完之后,想了一想道:“这胡不归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世明冷笑道:“我也看得出他有难言之隐,但孙大叔被害之事,我非查出来不可。他不说,我便与他纠缠到底。”
两人说着,又喝了几杯,方剑明想起澹台弼要到道观传他易容术,便要告辞。吴世明本想和他秉烛夜谈,但听他说是回去跟高人学易容术,就没有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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