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母不许。”
这五个字说的理所当然,在这个家里竟似足够解释这如此不符合人伦常理的事情了。顾天佑不禁大为好奇,龙爷家里硕果仅存的这位老夫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江山不老人易老,物致风华,世道人心,谁阻时光离逝带走青春?
美人白头,烈士暮年,可记当年剑舞温柔,金戈铁马?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是谁仍在信守,那三生石畔许下的木石山盟?
红尘阡陌,是谁轻挽一袭柔风,写意忘川河上秋水的诗意盎然?
一怀潇潇,瘦尽春色,长空雁去,可否留我半阙清欢,在这渐行渐远的时光里,独自吟唱。
笔体属于孙明申,据说是十一年前初次见到老太太时写下的。
龙剑梅秀眉微蹙,说这个孙明申最喜欢给人题诗写句,曾祖母的少年时光他没赶上,颇为遗憾,就写下了这段酸不溜丢的句子。曾祖母赞他有才,特意让五爷爷给装裱起来挂在这里。
她丢下一句曾祖母可能陪曾祖上山了,就上楼换衣服去了,一看就是常来的。
客厅里只有几件老旧家具,没有花梨紫檀,只是几件龟裂松木粗制滥造的老物件儿,值几个烧火钱。角落里摆着一书柜,玻璃窗后面没有书,全是老照片。其中一张扩印很大的黑白照片格外显眼,民国风格的布景,绝色倾城的女子身着旗袍,目光深邃,淡雅脱俗,似有仙灵之气呼之欲出。依稀与龙剑梅有九分相似。其他还有几个女子的照片,众星捧月似的围在这张照片周围。竟似摆出了几分恶趣和幽默。
一个木架子上摆着一口日式军刀,翡翠镶嵌的刀柄,黄金的吞口,乌木刀鞘,那翡翠清透无杂一抹绿意如活了一般,黄金吞口是个龙的造型,雕工精湛,鳞次栉比纤毫毕现,尤其一双龙目是两颗一般大小的鸽血红。乌木刀鞘雕琢成一条黑龙的形态,一眼过去正应了那句话,泥潭不损铮铮骨,一入华堂光照衣。
整间屋子,最值钱的就是这口刀了。
龙剑梅换了一身衣裳走下楼来,很普通的棉布家居服,粉白相间的格子。识途小马找来开水和茶杯,泡了一杯茶,道:“尝尝曾祖母自己种的苦丁。”
顾天佑接过杯子品了一口,入口极苦,口舌生津。有点好奇:“怎么不见老爷子年轻时的照片?”
“他本来不喜欢照相,曾祖母恼他,又把所剩不多的几张给烧了。”她歪头想了想,又道:“嗯,还有一张,在他们卧室里,好像是他们俩唯一的合影吧。”
院子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沉重一个轻盈。门一开,龙爷阔步在前,后背有些佝偻,寿眉如龙角邪飞,眼睛瞪的溜圆,老龙似的看着顾天佑,忽然爆出一声大喝:熊儿子,舍得来看你老子啦!顾天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龙爷又叫道:“怎么看傻了吗?混小子,养你十年连老子都忘了吗?”顾天佑迟疑的叫了声:义父。
没有久别重逢的感动和欣喜,只有自然饱满的情绪如天然相吸的元素迅融合。顾天佑曾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到了这一刻才现真正的情感是不需要诉诸表面的。龙爷果然记得自己,这就足够让顾天佑觉得不虚此行了。
“你就是顾天佑?”一个与年纪绝不相称的慈和声音伴随着轻快的脚步,一身灰布唐装的老妇人提着铜质小锄头不慌不忙放在门边,径直来到天佑面前,笑道:“糟老头儿连亲儿子都忘了,却还记得你,时不时的跟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
看着面前慈祥可亲的老太太,顾天佑忽然觉得孙明申所写的句子竟是那么斧凿刀刻流于表面。这份神韵简直让人忘记了她的年岁。
龙爷正瞅着龙剑梅呆,忽然问天佑:“这小丫头是你给我带回来的儿媳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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