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辄向郦食其点点头:“商是以陈留一个贾队的护卫身份而来的。”
郦食其恍然:“那就是了,商确曾在前些时日为富户张负做过护队。张负一婿名为陈平者,知否?”
“似乎前来谈作保过泽之事时,商所陪伴的那个士子装束的人就叫陈平?”彭越略有疑惑的转向扈辄。
“某记得应该是此人,禽足说是船家的引介。”扈辄肯定了彭越的记忆。
叔孙通笑了,自饮一口酒:“那二位可知这位陈平先生,现下已在咸阳为客卿?”
彭越和扈辄都又一次瞪圆了眼睛。
“别瞪我,我从朝堂诏制中看到的。”叔孙通用问询的目光看着彭越:“仲,如此可有决心否?”
彭越看看扈辄,见扈辄当即点头,于是说:“叔孙,我等可以应承暗中为秦效力,但我等也有条件,需要皇帝答应。”
“仲尽管说出来,通认为可以应承的现在便可应承,通认为需要奏报陛下的,仲也不要因此而认为通在推搪。”
“那是自然,叔孙为人,越信得过。”彭越整理了一下思绪:“适才扈辄也说过,必得山东纷乱,各地豪杰并起时,野泽之畔的渔夫游民才会想到并伙自保,且需这些人主动来推举越为首,越才可真正控制他们。以越对这些兄弟的了解看,达成这一局面恐需一载甚至更长的时间。叔孙也知我等野泽闲民,不受约束。越肯应承皇帝,皇帝肯随我等静待时机不予催促否?”
叔孙通点头:“此项通即可代陛下应允。此事之初,通只是要陛下赦你们的盗罪,为大秦效力而已。至于如何效力,陛下并无定策。以你等为潜力量,还是食其先生建言,奏报皇帝允准的。”
彭越看叔孙通一口应承,暗暗松了口气:“其二,越不会向皇帝提供任何保证,如投效书、人质等,越也不需皇帝提供卒源,但越需要皇帝供给万人所需的甲兵藏于泽内,一旦起事,立即可装具,以此形成高于其他起事者的战力。同时,越还需要可供万人半载所需的粮秣。”
叔孙通有点迟疑,供给甲仗粮秣不是问题,问题是彭越又想要这些东西又不愿写效忠书和提供人质,这样就无法钳制了。
不过马上他就想起刚才郦食其所说郦商愿意接受一万刑徒时的神情,于是假装去看扈辄的表情,快速的将目光掠过郦食其,见其半闭着眼睛似在品酒,看着喝美了的样子点头频频,心中有了底。
“仲,此事通必须奏报皇帝,主要是兵甲粮秣的提供方式,但通认为皇帝会答应的。”
叔孙通说这话的时候,郦食其放下酒碗正捻着手指算着什么,叔孙通话音一落,他立即就说:“仲小弟,有件事情你需要想清楚。一万人半载的粮秣需要七、八万石,就算皇帝立即就给你,你也要用两三千辆革车去装运,如果再加上甲兵……而且,皇帝不能公然就向你输送这些军资,那样对尔等和大秦都没什么好处吧。”
彭越光顾着开条件,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郦食其一说出来他就犹疑不定了。想来想去,半天没说话。用眼看看扈辄,扈辄也摇头。
不过扈辄虽然也眉头紧皱,少顷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食其先生,你刚说希望皇帝给商一万刑徒,如果商能得到这些人,是否可以与我等合作?”
“索性,叔孙,”他又把脸转向叔孙通:“如果皇帝肯给商一万刑徒,那想必也要提供兵甲粮秣给商吧?”
叔孙通心中暗喜,就要的是这种结果。
他对着扈辄点点头:“我想我会尽力。”
扈辄又对郦食其说:“如果商先有了万人之兵,是否可帮助我等,或者,干脆与我等一道干?”
郦食其假装开始沉吟。
彭越听了扈辄的话,也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对啊,食其先生,不若索性让商与我等一起干,大野泽纵横数百里,某可以让商隐于其中。商若愿意与某合作,我等合力而为成事的可能就倍增。某还有一议,只是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屈就?先生索性与商一道来此助某,某以军师事先生。”
郦食其眼睛放光了:“哈哈,不瞒仲小弟说,某虽为商求万卒,但商有多大能耐某做为其兄自知之,他当个将军还可以,但不足为统帅。某观仲小弟乃将帅之才,内心早就想要依附于仲小弟,否则也不会与叔孙同来。如果仲小弟所言为真,到时候某与商一同前来投效,如何?只是仲小弟莫嫌弃某太过老朽。”
彭越见郦食其打蛇随棍上,微微一滞,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平白可得一策士外加一万人的队伍。且不说可以解决秦廷所给的辎重处理问题,对日后一统大野泽的盗匪也有重要的助力和威慑作用。
至于会不会被郦家兄弟反吞,他倒不在乎。因为要是这两个文士如果存了这种心思,就无需巧舌如簧的来游说自己投靠大秦了。而且就他见过并观察过的郦商,确实如其兄所言,为将尚可,勇猛绝伦,但头脑真不如自己,而郦食其这个老头显然又不具备号召群豪的能力。
彭越豪爽的向郦食其一拱手:“故所愿,不敢请也。越若得先生和兄商助力,吾等所谋之事便大有可行之处了。”
也就是彭越已经决定接受叔孙通的游说向皇帝效忠了,根本没想过通过假装投靠秦廷来骗取辎重,内心坦荡。否则他一定会想到把一个效忠了秦廷的郦食其放在身边、还有一个带着一万兵的亲兄弟会有多危险,因为郦食其兄弟完全会成为监视他是否真的忠于秦廷的一股挟制力量(这也是郦食其和叔孙通心意相通想要达到的效果)。这一万兵可与自己初期能够招募到的力量是差不多的,真火并起来自己就算能赢也会伤亡惨重。
郦食其笑道:“如此大善。既能解决辎重转运之事,也能合两方之力,让其他势力垂涎而更想招纳。至于号令一统方面完全不用担心,一旦商可成军,某必使其完全听从仲的军令,做仲的属将。”
彭越赶紧谦虚了一番。
话既说开了,屋内的气氛马上就由讨价还价变为其乐融融,大家的话题转向了如果皇帝愿意提供两万人的辎重、如何不着痕迹的接收、又如何转运等事上,此时郦食其的策士本领就充分发挥出来了。
如何不着痕迹的接收?简单,以劫夺的名义即可。如何转运?只要郦商能护住这批辎重,那就慢慢运呗,就算有秦军打过来,事先知会他们绕开郦商掩护辎重的地点就是了。
几点方略一出,彭越和扈辄都信服了,觉得如果能有郦食其为他们出谋划策,就算没有郦商的一万人,也值了。而且,郦食其还能成为他们与秦廷联系的消息通道,皇帝有什么想法需要他们去做,首先郦食其就会考虑可行性,接受还是拒绝,然后再由老头策划如何进行。
对于向哪一方投附,老头也会慎重选择,并且可以发挥老头强大的游说能力,为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
三个人热烈的讨论着一项一项的具体事项,叔孙通则笑模笑样的在一边慢慢地喝着酒,完全不在意这几位把他排除在外了。
他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在脑中思考如何向皇帝写奏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清楚,还能使皇帝同意给拨付相应的兵甲辎重。
“叔孙,”彭越话说的也差不多了,终于想到边上还有这么一位重要人物,赶紧道歉:“我等说的高兴,倒把先生冷落了,罪过罪过。”
叔孙通笑笑:“无妨无妨,你们说的越高兴,通对皇帝越好交代。只希望仲不要辜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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