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随即也向那个空座儿伸了伸手,算是对甄保长表示了客气和礼貌。
甄保长忐忑不安疑疑惑惑、谨谨慎慎地坐了下来,想张口说话,但不知从何说起。他深知这两位老先生的根底,其阅历见识老道世故,在村子里可不是一般的人儿;与他们说话比不得赤脚农夫,还是慎重为妙。
老郎中站起身把三盅酒满上,举起酒盅沮丧地说道:“提前为保长送行……来来来……咱爷们干上一盅儿。”
甄保长听了欲端酒盅儿的手揉了揉耳朵:“为俺送行?”他用迟疑的眼光看着“活菩萨”老郎中,“送行……俺没有要到什么外地去呀?!何来送行?”
老郎中“呲溜”一声先干了一盅儿酒,抹了抹嘴角儿叹了一口老气,表情难受地向甄保长说道:“俺的好保长哇!你要进大牢啦!念其咱爷们以往的情分,老朽特备薄酒小菜儿,请秀才作陪提前为你送行啊!”
“一支笔”煞有介事地、连忙向甄保长翘了翘山羊胡子点了点脑袋,明显表示对老郎中说话的认可。。
甄保长惊吓得猛地下意识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厚厚的头皮上竟然冒出几滴汗来:“不可能!不可能!俺咋会进大牢?谁也不敢送俺进大牢!俺又没犯民国的啥王法,这咋可能?您老听谁胡诌的?”
“谁也不想叫你进大牢哇!谁也想不到你会进大牢哇!老朽也没听到村里人胡诌啥子,俺与秀才是一心好意,为你想法子挽救你,不信就算啦!只当没有这回事儿。”“活菩萨”自己又干了一盅儿,起身向“一支笔”摆了摆手,一拍屁股就要走人。
“哎哎哎……老人家、老人家……老先生……”甄保长连忙拦住了老郎中,“晚、晚、晚辈当、当保长事情多,养成了急性子,请您老多包涵,请您老入座晚辈敬您一盅儿。”
这时“一支笔”赞许似的向甄保长点了点脑袋,伸起一个大拇指头。
甄保长、甄小弯儿心里十分清楚,他自从当了村里的保长,这么多年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欺行霸市、作恶多端,那一桩都够上了坐牢的资格,只是村民们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没人告他。他此时不免有点儿心虚气短、心里不干不净。古语讲:不办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办了不少亏心事,自然就担心鬼来敲他的门户。
“甄保长如此说话老朽爱听!那老朽就坐下来想想办法,看如何把这桩牢狱之灾摆平。”老郎中说罢向“一支笔”扫了一眼,“一支笔”连忙点了点头儿。
甄保长这时回过了神儿:“晚辈要是真的面临牢狱之灾,必定有人告俺;有人告俺必定有告俺的事儿……俺咋想不起来村里有谁敢告俺,有啥事儿会告俺。”
“一支笔”听了捋了捋胡子、翻了翻眼睛,咧嘴苦笑了一笑。
甄保长看到“一支笔”的表情,猜想,这个经常在县里为告状的人写状纸的穷酸文人,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看来是无风不起浪呀。
“村里谁敢告你呀?!村里是没人敢告你,敢告你的人你是做梦也想不到哇!”老郎中说着盯着甄保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你大胆地猜猜告你的这个人儿是谁?”
“一支笔”像老猫盯蚂蟥一样也盯着甄保长的眼睛,老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嘲笑。
甄保长紧锁着眉头、眨巴着眼睛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无奈地摇了摇脑袋,欲张口说出点什么,又摇着脑袋把话咽了回去。他突然睁大眼睛端起酒盅儿一仰脖子,把酒灌进了肚里,随即粗鲁地张着大嘴喷出一口酒气,急躁地摇着头说道:“猜不到!真是猜不到呀!”
“那……那就给保长明说了吧?”老郎中征求似的看着“一支笔”,“你这刀笔师爷比俺懂得民国律条,对衙门也熟,还是你说吧!”
“一支笔”连忙故作谦虚地微笑着拱拱手,接着又摆摆手、努努嘴向老郎中翘起一个大拇指。
甄保长顿时脸色紧张起来心里想道:不会是有人托这个穷秀才向衙门里递了俺的鸟状吧?要是这样就麻烦啦!
“呵呵……”老郎中干笑了两声,“你看看……你看看……经常写状纸的秀才也不敢明说……老朽也不敢明说哇!”
“活菩萨”又干笑了两声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果不明说等于见死不救,俗话说:救人如救火哇!老朽大半辈子救死扶伤,咋会不懂这个理儿?况且老朽与保长交情不错。”
他装作求教似的看了看“一支笔”:“县衙公干专门告诫老朽,不让把诉讼案情透露给被告,若透露给被告老朽就会触犯律条……唉……为了乡亲情义顾不了这么多啦!”
老郎中威严地瞪着不断在擦着虚汗的甄保长说道:“告你的人可不简单呀!他是本县县长的同窗好友,一位在东洋留学回来的在省府公干的官官儿。”
“啊……”吓得甄保长肥猪般的身体猛然晃悠了几下,屁股下的椅子“咯吱”一声断了一只腿儿,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活菩萨”与“一支笔”两人稳坐着,连欠欠屁股都没有,他们互相会意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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