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木,公安大学侦查系大四学员。”
“高材生啊,难怪这么有个性,你这么厉害,来白川这种小地方不委屈?”
“我户口在白川人,报效家乡是理所应当……”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远远听到夏木的话,冷小兵心里暗骂一句小狐狸。
会议室里坐着一对母子,母亲三十岁左右,孩子五六岁的样子。孩子见有人进来,慌里慌张地躲在母亲身后,探头望着来人。母亲并不沉着,一脸焦虑。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们让我来这儿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在哪儿?”冷小兵问。
“昨天晚上?我回娘家了,在我爸妈家过的夜,他们都可以作证。”
“带着孩子一起吗?”
女人点了点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冷小兵没有回答,从抽屉里翻出一包薯片,蹲下身子逗孩子玩儿。
夏木不解地看着冷小兵,刘宇却习以为常,铺开纸笔,给女人做笔录,详细问了昨晚上她们在娘家的情况,问了女人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如何,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孩子的戒备心解除之后,冷小兵抱起了孩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扮鬼脸,逗的他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叽里咕噜,小声跟孩子说着悄悄话。夏木依稀能听到,他们在聊一个少儿节目。冷小兵问的很详细,孩子则因为找到了倾听对象,兴奋地复述着节目的内容。看得出,冷小兵对付孩子很有一套,根本不像一个单身男人该有的技能。
刘宇给女人做完了笔录,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在一旁等着。
夏木到刘宇身边,小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你是说冷队吗?”刘宇拿起手中的笔录,说道:“核对笔录,确定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孩子通常不会说假话,不容易串供。”
夏木一愣,心中顿时泛起一股厌恶之情:“他在审讯一个五岁的孩子!”
“别说的那么难听,就是随便聊聊天,”刘宇解释道:“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冷哥的审讯技巧在整个白川警界都是最厉害的,他对付人很有一套。”
“他在利用一个五岁的孩子,”夏木情绪激动地低语道:“如果这个孩子知道他的爸爸被人杀害了,而他却笑的这么开心,他会恨自己的。他会觉得自己被人羞辱了,他会觉得自己很愚蠢,等他成年后,会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他会不停地想起这一幕,在父亲遇害的时候哈哈大笑,这会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类似的耻辱伴随了夏木很多年,直至今天,依然像个鬼魂一样跟随着他。妈妈遇害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夏木无法跟除了姥爷之外的人正常交流。医生说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很多亲眼目睹家人遇害的人,都会出现类似的症状。姥爷也以为他还没有从妈妈遇害的伤痛中走出来,替他办了休学,让他在林场跟着他调养休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让他沉默不语的,不是创伤,而是耻辱和羞愧。妈妈遇害的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恨意。他得知妈妈要跟一个男人结婚,他感觉自己要被抛弃,他痛恨妈妈,希望她能够死去。而那场谋杀成全了他的恨意,尽管妈妈不是被他杀死的,但他却无法否认妈妈是在他的恨意之中死去的。他感觉是自己主导了那起谋杀,凶手的出现不过是他恨意的具体执行者而已。当年在刑警队做笔录的时候,他之所以什么都没有说,不是因为他吓坏了,而是他不敢说出真相,不敢承认自己对妈妈的恨意。他怕别人把他当成凶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包括姥爷在内,提及他对妈妈的恨意。他把那枚戒指保留了下来,用一根绳子串好挂在胸口,随身携带,默默地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羞耻感。
冷小兵把孩子送回到了母亲身边,看了看笔录没问题,让刘宇送母子俩出去了。
“没有作案时间,她们是清白的。”冷小兵对夏木说道。
夏木瞪着冷小兵,像是在说,她们是清白的,但你不是。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冷小兵问。
夏木却摇了摇头,克制住愤怒,他要等一个好机会再发起进攻。
半个小时后,案情分析会召开,夏木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说说调查情况,”冷小兵坐在长条桌的中间,众人环绕着他。
“受害人叫马煜,34岁,矿业公司职工,没什么不良嗜好,社会关系简单,没有情人,没有债务纠纷,没有仇人,他单位的人说,他是那种典型的老好人,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都不计较,整天笑眯眯的……”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爬山,每周六都会去森林公园爬山,早上八九点出发,天黑的时候回来,中午会在山上吃一顿饭,休息几个小时,然后下山。结合死亡时间,昨天晚上七点左右,我们初步判断,嫌疑人是埋伏在现场周边的大树后,等在马煜下山的时候,从背后对他进行了突然袭击,用电击棒将其电晕,捆绑住他的四肢,然后将其杀害……”
冷小兵翻了翻尸检报告,问法医老顾:“死者的胃里有青草吗?”
老顾点了点头,将投影切换到了尸检照片:“死者的嘴里,喉咙,食道以及胃里全都发现了青草和泥土,一般食物从入口到胃部,需要五到十分钟时间,也就是说,嫌疑人逼着死者吃了五到十分钟的草……”
众人纷纷低声议论着,间或夹杂几句变态,禽兽,神经病的骂声。
“说说现场的足迹吧?”冷小兵点了点痕检员陈涵。
陈涵慌忙站起来,用激光笔指着投影幕布上的一组照片:“除了报案人的足迹,现场一共发现了两种足迹,大码马丁靴是受害人的,小码运动鞋是嫌疑人的,嫌疑人是个一米六五左右的小个子,很瘦,性别,应该是男性……”
冷小兵皱了皱眉头,他最讨厌案情分析会上出现应该、可能、大概之类的字眼。
正在这时候,角落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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