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神色平淡,说道:“杨卿多虑了,近日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是因为朝中有奸佞之徒,锦衣卫每抓一人,皆有其确凿罪证,非是凭空捏造。”
杨廷鉴闻言,眉头紧锁,继续说道:“陛下圣明,然则臣等所闻,此番查案,已非仅仅针对当前之事,而是追根溯源,竟至二十年前之旧账。更有甚者,告老还乡的前辈,乃至已作古之人,亦未能幸免,被卷入此风波之中。古往今来,何曾有过死者亦需受审之理?”
朱由检听后,轻轻摇头:“既然有问题,那就要查清楚,否则如何彻底清除朝中积弊,如何还朝堂一片清明?十年前,二十年前之事,为何不能查?只有将事情查清楚,方能安民心,正朝纲。至于离世之人,若真有其罪,虽死亦当追责,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杨廷鉴听后,面色苍白,似乎还想争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围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站出来,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终于,新科榜眼宋之绳上前一步,说道:“臣宋之绳请奏!”
朱由检点点头:“准奏!”
“臣以为,如此大规模地彻查旧案,岂不是将满朝官员逼入绝路?朝臣人人自危,又如何能安心治国理政?”
朱由检反问道:“清者自清,若心中无愧,行事正直,有何惧哉?”
宋之绳默默向后退去,不再说话。
朱由检见状,语气稍缓,说道:“朕知尔等皆是心怀天下之士,忧国忧民之情,朕亦感同身受。但治国之道,讲的就是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尔等既为读书人,当明辨是非,辅佐朝廷,共谋国事,而非聚众喧哗,扰乱朝纲。”
杨廷鉴心中无奈,虽然朝中确有不法之徒,只是此番查案规模之大,牵涉之广,实属罕见,恐怕会伤及无辜,引起朝野动荡。
于是,他再次恳切地说道:“陛下,臣并非反对查案,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审慎行事,勿要效仿太祖皇帝之时,因一人之罪,而牵连数万人,致使朝堂动荡,人人自危。”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
这种话能说吗?能当着崇祯皇帝的面说吗?
宋之绳已经默默往后退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洪武四大案,每桩案子牵连甚广,动辄数万人。
杨廷鉴这番话已经挑明,希望崇祯皇帝不要效仿太祖皇帝,大兴连坐之罪。
朱由检却没有气恼,反而笑了笑,说道:“如果朕查到一半不查了,朝臣就放心了?”
杨廷鉴说道:“过往之事,或许有不尽人意之处,但是毕竟已经过去,这时候再追究,定会人心惶惶,如今闯贼、建奴都在虎视眈眈,我朝危机尚未解除,本该齐心协力,万万不可因内部不和,让贼人趁虚而入!”
朱由检又问道:“那些贪了银子的人呢?你可知,他们的贪的银子来自何处?”
“来自国库。”
“国库的银子,又来自何处?”
“来自各地税收。”
“税收又来何处?”
“来自天下百姓。”
朱由检点点头,说道:“他们贪了百姓的银子,朕若追查,便会人心惶恐,可是,朕若不查,对得起天下百姓吗?”
“这个,这个……”
杨廷鉴顿时语塞,感觉脑袋里有点乱。
朱由检又说道:“何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姓纳税,这叫取之于民,税收用来兴修水利,这叫用之于民。如果在修水利的过程中,银子被人揣进腰包,难道不应该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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