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那些人
南京这个城市,民国时是首都。古时称建邺或金陵。我最喜欢的还是金陵这个名称。
金陵号称“六朝古都金粉地”,更是出美女佳丽的地方。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畔自不待说。记得小时候,听老人们说,大小石坝街那是出了名的粉脂烟花巷。更不用说历史上有名的秦淮香艳李香君了。而在我的记忆里,南京这个生我养我的故乡,给我留下刻骨铭心回忆的还是金陵城的少年英雄。
我的少年时代正是处在中国二十世纪60年代末到整个70年代的动荡时期。那时的我们以打架,斗狠为英雄。现在南京方言中的“活闹鬼”,也就是能打,能砍,讲义气的江湖混混;在香港称为“古惑仔”,一如那九龙庙街十八少。我们那个时候,这类人统称为“邪头”,彼此称兄道弟,好不自在。在那个物质匮乏精神苍白的年代里。
(本小说部分虚构,主人公“我”似我非我。假如故事中的人与事,特别是人名与你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最好的txt下载网
逃学
少年时代的我,其实是个偶尔勇敢;间或胆小;总体怕事;喜欢读书,数理化又特好的一个“差生”。何为差生呢?是因为初中那段时间,由于我的居住环境使然,我的邻居家的小孩,以及结交的朋友都是吃喝玩乐,好打架惹是生非的一帮小杆子,其中不乏“邪头”。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我们经常旷课,逃学,到紫金山游荡,到中山陵园寻乐。夏天游泳,偷西瓜,葡萄;郊外农民地里的黄瓜,西红柿常是我们光顾的目标;秋天爬上明孝陵颓废的城墙上寻摘“怪枣”吃,非常甜蜜,这是南京一种特有的植物果实。所以从我交往的哥们和生活状态上说,我是个差生。但在学习上,尤其是数理化,我的成绩又是首屈一指的,老师又喜欢。课堂上我经常冷不丁冒出一句笑话,恰到好处地接住了老师的话茬,引起哄堂大笑,特别吸引着女生咯咯地笑,那时的我真是美滋滋的。
我家曾住在中山门附近一个小台坡上,七八户人家组成了一个小院落。我们家是弟兄三个公鸡头。有一家邻居五朵金花。其中第三朵金花和我同班同学。由于长的俊俏,班上男生给起绰号“老妖怪”。是因为六年级时在海院操场上,看了一场阿尔巴尼亚的电影,其中有台词曰:“这是山洞里的妖怪,不是坟墓里的妖怪”。班上最漂亮的MM的绰号竟由此而来。此绰号一直跟进到中学里。关于这个老妖怪的故事,在以后篇幅里可能会讲述。另一家邻居,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刻。他家兄弟姊妹六个,其中四个公鸡头。老三,老四,老五几乎和我同年龄,前后相差一到两岁,均为哥们。他们家有个老二,比我大四五岁,我们称之为大哥。其在外结交了一帮朋友,经常练哑铃,少林拳,有些武功,很得我们小字辈羡慕。因为我和老四也是同班同学,玩的最火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后来有段时间就不讲话了。
老四这个人,在我玩的小伙伴们中,算是比较机灵的一位,用当时的行话说是一个“神户”。他个头同我一般高,也就一米七零不到,人消瘦,三七开的发型,像个锅盖卡在头上。在当时老式理发师的操弄下,颇为流行。讲话慢吞吞的,时不时冒出独到的见解。总体感觉他语言表达在我之下,但腿脚麻利,行动能力远在我之上。有时又鬼心眼特多。基于这些特点,他对于我是有吸引力的,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和他黏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这小子的城府远远超过当时单纯幼稚的我们,可谓少年老成。这可能和他的家境有关,因为其父在当时那个年代很是吃香,左右逢源,和市革委会领导颇有往来。他家种着几颗葡萄树。每逢夏天,架子上就挂满紫红色的熟透的累累果实。这时节,他父亲就把几位领导请到家里来,共享葡萄盛宴。惹得邻居们常夸其父有本事,有门路。他父亲还经常能弄到市人民大会堂内部演出票,让老三,老四们看一般老百姓看不到的剧目,很让我羡慕。故有其父必有其子。其母也很厉害,她妈是一个大粮站的会计主管,握有粮票和现金大权。
在当时六十年代后期的大环境及时代背景下,我们小院落里的普通人家生活水平相差无几。中午一顿中粟米干饭,早晚喝稀饭。而他家,竟然早晚可以吃大米干饭。一个多子女家庭可以在我们其他人家的生活水平之上。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我在他家吃过白米干饭和咸肉炒雪里蕻,西红柿炒鸡蛋,冬瓜骨头汤。这样的生活水准很让我渴盼。没想到后来,他妈被剃了光头,抓进了牢里。据说他妈是个贪污犯,贪污粮票有一万多斤,人民币几千元。我这才明白他家为啥能三顿吃上白米干饭了。还有那么好的菜。
其实在那个年代里,家庭对小孩的影响是肯定存在的。但小孩往往没有政治头脑,能聚在一起玩,更多的是性格和个人魅力,也就是臭味相投吧。
我和老四出去,一般都是赤手空拳,遇到附近的小杆子,并不太害怕,因为他有这个老二哥哥,名气蛮响的。所以遇到大个两三岁的杆子,一报他哥哥大名,就不了了之了。当时我们小院子后面一块地方称之为半山园,是一片菜地,有些菜农子弟和我们玩。其中一家有个瘸子名叫六金山,比我们大一两岁,由于成绩不好,留级。我们已进入中学上初一,他仍在上小学六年级。
初一下学期的某一天,我和老四旷课。到中山门附近的打靶场玩,想拣点铜子弹头卖钱。干这样的事是要冒险的。有时在对方射击时,我们就事先潜伏在靶前的坑道里,等射击人员一阵狂射后,在停顿的片刻中,我们这群孩子头就要做出非常准确的判断:射击已结束。这时轰的一下,一大群孩子,拿铲子的,拿锄头的,甚至有拿匕首的,跑出坑道,冲向靶子后面的土坡上一阵狂挖。有的小孩盲目地乱挖;有的小孩顺着靶位的方向定点挖;有经验的孩子还能判断出弹窝所在地,就是机枪子弹集中扫射的地方。而机枪子弹往往是铜的。这些子弹挖出后,拿回家放在铁腕里,在煤炉上硬烧,竟可以熬出锡来。冷却后变成锡块。铜子弹头壳也就分炼出来。这样弄出来的锡和铜,拿到废品站,就可卖钱。一般一次多的可以卖三到五元。这在当时,对我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外块了。
这时,我和老四,来到城墙上的一个山坳里。眼前堵着一个围墙,有铁丝网,但不通电的。这堵围墙是挡不住我们小孩的,早有人在隐蔽处凿了洞,可钻进去。可今天,我们听见围墙里有噼噼啪啪的步枪声和机枪声。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心想今天肯定能捡到不少子弹头了。特别是机枪的,我们称为“铜老扁”。但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妙。我们顺着墙沿,去找寻早先凿开的洞,却怎么也找不到。城墙中的山坳里布满杂树和荆棘,偶有布谷鸟的叫声,伴着那紧张的枪声,颇感阴森。这时,从幽暗处,突然冒出一个老者,定睛一看,似曾面熟,原来是附近的邻居。他看着我们两个少年,心里完全明白我们的企图。老者眼里发出奇异的光,在靶场的围墙外徘徊,我们知道这老头就是一个挑高箩,卖麦芽糖换废铜烂铁的。他忽然阴冷着说:“小子,你们别爬墙了,前两天,这里出了事,有一群城南的孩子翻墙进去,其中。。。。。”老头一阵咳嗽后接着说:“一个孩子被流弹打断了膀子!公安局正在调查呢。围墙里有警卫员巡逻。你们该到哪里发财就到哪里发财吧。”听了老江湖这番话,我们一惊,赶紧打消了挖子弹头的念头,心想旷课已成现实,就在附近转悠吧。
我和老四百无聊赖的坐在城墙的土坡上,到处望呆。而打靶场旁边是家中专校的校办工厂。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多钟,我们看到厂区里,工人在忙碌着。这家工厂是家机械厂,我们在土坡上分明看见是一个铸造车间,场地中矗着一个小高炉。那高炉通体半透红,工人似乎在熬铁块。这让我们想起在家里熬子弹头的情景。突然,一股青烟,一阵骚动,远远听到工人们在喊:“出事了,出事了!”我和老四仔细一瞧,那个高炉里融化的红彤彤铁水溢漏出来了,炉前几个工人来不及逃跑,腿脚顿时融在铁水里。不多时,听见一阵呼啸的鸣笛声,连开了两辆救护车进来了。我和老四清楚地看见几个躺在担架上的工人空缺着下半身,被抬进了救护车。当时我们的心里不但没有丝毫悲伤,反而为看到这场事故暗暗作乐:今天这场景总比枯燥的课堂有意思。活生生的看到这幕悲剧后,我们也觉得今天的旷课不枉此行啊。
我和老四下山,经过厂区大门口。而厂区大门口对面就是那所中专校的后门。我们俩晃着膀子正悠闲自得时,突然有个戴眼镜微胖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的?来干什么?”
我们若无其事地回答“玩呗,附近的。”
中年人又说:“你们是不是爬围墙的?”
我们答:“是从城墙上绕下来的,没有爬围墙。”
中年人严肃地说:“你们跟我走一趟。”
我们问:”凭什么跟你走?”
他掏出证件,原来是该校武保科的。我愣住了。突然,老四撒腿就跑,等我反应过来,刚想转身,一双大手铁钳般的紧紧抓住我的衣服。这样我被带到学校武保科。
武保科办公室里空空荡荡,两张办公桌,几张破椅子,桌上一科黑漆漆的电话。靠墙一排似乎有几把步枪,墙上挂着几个钢盔。那时没有现在常见的警棍,但一般单位里的保卫科却常能看到枪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老老实实笔挺地站立,等候发落。心想:今天我们也没干什么坏事,既没爬围墙,更没挖子弹头。而工厂的惨剧更与我无关。但心里总是有点慌张的,因为我和老四也经常晚上翻围墙去这个学校看露天电影。
那中年人自称武保科长,让我写今天的经过,写出姓名,住址和学校。此时的我虽然行动上没有老四敏捷,但我的脑袋瓜反映却很快的,心想决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真实底细。按他的要求,我写出了今天上午的大致经历,强调今天自己绝没有翻围墙,而我的身份却变成了六金山。到中午吃饭时,那中年人好像没有留我吃饭的意思,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只听他说,下午他要到那个学校去核实我的身份,通报学校,并作出深刻检讨。但中午这顿饭,中年人自己是要吃的,拿我怎么办呢?留在他的办公室,不妥,因为墙上的步枪让他不放心。办公室里空旷,我也弄不清这办公室为啥没有其他人,这中年人象个光杆司令。要么,其他人去忙那场事故去了。我看着中年人眼镜片后的黑珠子骨碌碌转。忽听他对我说:“你跟我走。”我颇纳闷地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了学校大门的传达室,交给了门房的一个老头。那老头是个独眼龙,阴冷着脸,头上是个秃子。中年人说:“这小孩是爬围墙的,先放你这儿,看一下。我去吃个饭。”老头似乎耳聋,疑惑地点了点头。这个科长转身吃饭去了。
我坐在传达室里,在想怎么脱身。却见这老头行动迟缓,那一只独眼虽然可怕,眼光却有些混沌,我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呼应。我突然灵感一动,轻声地和他说:“老师傅,我想上趟厕所。”
独眼老头似乎听明白了。点点头。嘴唇动了动,用手朝院子里指了指。
我迅速向大门外快步走去,但没敢跑。回头的一霎那间,看见老头唯一的一只眼里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眼神,好像丢了钱包一样。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逃也似地跑掉了。
回家吃了中饭,得意于自己的智慧,和老四一块上学去了。受了这场惊吓后,我们老老实实地上课去了。老四也夸奖我,蛮神的。
来到了中学校门口,正是冤家路窄啊,那中年胖子骑个自行车,正停在我们面前,冷笑着看着我。完了,我心想。一切他都知道了。再逃跑躲避已毫无意义。
在校革委会的办公室里,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这小子,害得我费尽周折,中饭没吃好啊。一个瘸子怎能爬墙头呢?!”顿时,我知道他已去过六金山的小学,知道受骗上当了。“一个瘸子怎能爬墙头呢?”武保科长的吼声反复在我耳边回响。
接下来,是那个时代惯有的程序,写检查。在全班大会上作检讨。然后由校领导出面,在年级大会上点名批评。
这是我少年时代难忘的一个经典故事,在我哥们中一时传为美谈。六金山见到我时,那瘸子也是恨恨的,终究没有打一架。瘸子后来也成为我的哥们了。
作者题外话:虽年过半百,在传统媒体写过东西;但在网络上发表作品,还是首次。来新浪这个大平台上一展身手,颇为激动。还望各位前辈及高手多加指点。吾辈老杆子,不胜感激。
诚为现实主义作品,但记忆有限,写实手法可能在时间顺序、季节转换、人物关系上略有出入。
游泳
瘸子有个哥哥,为人比较老实。名叫六大海。在周围一帮小杆子中间,没啥名气。比我们大个几岁,好像和老四哥哥老二是同龄人,可能略小一岁;但名气和老二不可同日而语。由于和瘸子玩到了一块,渐渐地瘸子在我心中的吸引力不亚于老四 。我一有时间就到六瘸子家玩。后来发现瘸子也是个邪头,在他们半山园中,小有名气,打架时曾用菜刀砍过人。走路一跛一跛的,遇到一般小杆子,横横的,认识的都让他三分。所以我和瘸子一起出外游荡,颇感得意,甚至超过和老四在一起的感觉。但瘸子有个冤家对头,也算半个菜农子弟,居住在他家后面,叫房德山。年龄和瘸子相仿,个子矮而结实,身手非常灵活。此人好打架也是小有名气。后宰门地区有一帮小杆子是他铁哥们。由于我和瘸子玩得火热。房德山见我总是瞪着眼睛。其实我和房德山是同班同学直至初二,自然也算好友。瘸子因留级,与我中学并非同学更非同班。俩个冤家邪头我均佩服,也都想与其玩,迫不得已形成了与德山好一阵子,又与金山好一阵子;无奈,像墙头草两边倒,兴趣在两个山头间摆动。
有一年夏天,(总是夏天,因为夏天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故事也特别的多。)那天,我到瘸子家,找他玩,正巧他不在,看见其哥其弟大海小海,俩人正在下象棋。我一见瘸子不在家,心里空虚的慌,就想去后面房德山家找其玩,又怕扑空懒得去。于是就围观大小海下棋。正如前面所说,我其实是个偶尔勇敢地胆小鬼,玩的哥们都是邪头。哥们打架,屡有战绩;经常出入派出所。而我从未敢动过手,特别是拿家伙要流血的那种较高层次的打架。所以我本质上是个读书的料。但下象棋是我的特长。在百无聊赖下,我决定与他的兄弟们下棋博弈。几轮下来,大小海均不是我的对手,全被我将死。这时他们发现我虽不是打架能手,但棋盘格斗,纸上谈兵确是一个老道的“邪头”。无事可干,三个少年相觑沉默。我提议,出去转转,干脆到中山门外的前湖去游泳。在那个动荡年代,我一个人是不敢出去游荡的。虽有两个弟弟,但时值年幼。经常呵斥他们不要尾随我出去玩。此时, 尽管瘸子不在家,但见其兄弟身体壮实,年龄相仿,大海又比我年长,我才敢提议。他俩立即赞同。小海从家里拿出一个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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