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醇醇,低悦动听。说话时,眼睛漆黑专注凝视她,脉脉诉情。玉纤阿红了颊畔,侧了脸,似赧然,似慌乱。她再退开,故作镇定:“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范翕便不说话了。
他眼神几多阴鸷——两次三番听不懂他的话,莫非是不愿懂?做他的女人,竟还不如在吴宫了却残生?或是她瞧上了奚礼?想高攀奚礼?
良久没听到动静,玉纤阿抬眼。
他眸底又是温柔笑了。
范翕几分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罢了。我寻你,还有一事。因我眼下在吴国,今年的花朝节便由我主持,吴世子请我选女做‘百花仙’,为女祈福祭祀献花。可我并不识得什么女郎,只认识你一人。你可愿帮我?”
玉纤阿目有哀色,自怜而拒:“非我不愿帮公子,是我无德帮公子。吴宫王妃公主美人甚多,我一介小小宫女,去越俎代庖,实在不妥。公子请另寻他人吧。”
她顿一下,试探范翕道:“我观九公主年少貌美娇俏,可为公子解燃眉之急。”
范翕温温和和的:“九公主么?好。我记下了。”
玉纤阿无言。
半晌,两人都再无他话。见范翕有些心不在焉,玉纤阿深知不可操之过急,她提出告辞,范翕未拦,也没有与她相约什么。但她推开他,才走了两步,忽听到范翕在身后声音飘飘渺渺的:“玉女,你可知,今夜你本该是吴国献于我床榻上的美人?如此算来,你我已有两次擦肩之缘了。”
玉纤阿肩一僵,低声:“我不知。”
范翕慢慢的:“哦。”
他闲话家常般,语气仍柔柔和和的:“我还以为是奚礼殿下与你有什么,才不愿将你献于我。”
玉纤阿一僵,回头。
他垂着手,玉立如竹,笑吟吟道:“若是玉女当真与奚礼有什么,可不能骗我,我会……伤心的。”
公子翕明明在笑,“伤心”两个字,被他说得透着汹涌杀意。他温雅面容一半藏于树荫下,树的影子打在他高挺鼻梁上,他被衬得,又高贵,又阴冷。但他其实何等和善。
玉纤阿对他嫣然回笑,后转身离去,浮光掠影般。
——
玉纤阿走后,泉安进了宫殿,提着灯笼跟随公子回殿。他判断一下公子唇角的淡笑似心情不错后,便道:“我观玉女离开时是带着笑的,可见玉女与公子谈得不错。”
范翕笑得浅淡,眼睛从玉纤阿离开的院门口飘过,凉薄而寂静。
泉安迟疑道:“公子难道真的要如之前奴才开玩笑时说的那样,要对玉女始乱终弃?这样,不好吧?”
范翕:“胡说什么。我怎么忍心那样对她?”
泉安连忙点头,心里松口气。他也觉得玉女柔弱善良,若是公子那样负人,此女太可怜。
谁料范翕道:“我见她是天下难得一见的温柔美人,无人不爱她。她有些机警,有些聪敏,人却无志,只想做一宫女,在吴宫了却此生。我便想着,如此佳人,不为我用太遗憾。便想色诱之,让她爱我多些,帮我套些吴国的秘辛之事。做个细作吧。”
范翕低喃:“是她来招惹我的。她不回应我,我与她不死不休。”
泉安:“……”
——
而当夜,玉纤阿回织室后,与女史说了筵席那边的事,便回舍休息。洗漱后,舍中其他宫女已经入睡,玉纤阿独自坐于床铺靠墙处出神。一捧乌发落于掌,她手中玩着一把木簪,目中流光摇曳如星落,并无睡意。
奚礼倨傲薄情难讨好,公子翕却温润尔雅易掌控。
公子翕脾性甚好,从未瞧不起她,也不对她美色起过度贪意。一而再再而三,感情拉锯本就如此。谁心机深些,谁的成算就大些。
但公子翕当是对她有好感的。
玉纤阿垂眸而笑。其实范翕有话曾说得对,色诱者,所图甚大。
她图的,便是人上人之位。
这位公子翕,她要想想如何让他爱她多些,愿为她一介贫女放弃坚持,给她应有名分地位。可怜他温善可欺,为她所用……但无妨,她不会让他看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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