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茶碗,吴纶脸色恢复了平静:“不过,还要请教杨会首,到访我左江寨,有何要事?”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先生心里想必已经有了推测,又何必多此一问。”
“可是为了西戕而来?”
“不错,你们寨在谋划什么,吴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
吴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黑袍之下,气息涌动。
我一言不发,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站在一边的云瑶停住了动作,坐在我身边的谢志坚,也眯起了眼睛。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竟显得有些漫长。
但吴纶最终还是苦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云瑶给我们倒茶。
“不怕杨会首笑话,我现在也看不清三寨的前路究竟在哪儿……”
“不管在哪儿,总之不应是同室操戈!”他话未说完,我就快速接过了话头。
吴纶一怔,苦笑更甚:“皮澎执意如此,我一个废人,又能如何?”
“以先生的威望,只要肯站出来,一个皮澎怎能难得住先生?”
我此时已然看出,左江寨谋夺蚩尤鼓的事情,吴纶其实是不赞成的,否则他就不会说出看不清前路在哪这种话了。只不过,他毕竟是左江寨的一份子,他不能,也不敢站出来阻止皮澎的密谋,或者说,他不愿意与皮澎彻底撕破脸。
果然,听了我的话,吴纶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摇头。
云瑶看不下去了,替他辩解:“杨先生不是局中人,不知道我们夫妻的难处。您应该也看到了,皮澎与太平道妖人勾结,有了这些妖人给他撑腰,谁还能劝得住他?”
虽然我初来乍到,但经历了这一夜之间的种种变故,哪还看不清其中的形势?
事实就是,吴纶虽然看不惯皮澎的做法,却也拿皮澎没有办法。
皮澎现在根本不需要仰仗他这个天巫,他的话在皮澎那里自然也就没有了分量。
劝是劝不动了,但要说翻脸硬拦着皮澎,吴纶又没有底气。
一来皮澎有了太平道的人撑腰,他就算翻脸,也未必奈何得了皮澎,甚至可能会被太平道的人除掉,这一点,从冯满江放话给他,就不难看得出来。
再者,他毕竟是左江寨的一份子,也不想和寨主闹僵,那只会让别的寨的人看了笑话。或许他心底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皮澎一统三寨之后,左江寨的日子或许会比现在好上一些,正因为如此,他才对皮澎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毫不客气的直接揭他们的疮疤:“你身为天巫,都沦落到这个份上,难道还指望,皮澎会看在同宗同族的情面,关照其他族人么?”
我这话一出口,云瑶刚拿起来的茶碗突然失手掉在桌上,铛啷啷一阵乱响。
而吴纶也是神色微变,半晌没有吭声。
我一见果然戳中了他们的要害,连忙趁热打铁:“如果他有朝一日彻底得了势,只会越发变本加厉,不光你们左江寨的族人,连带着西戕、乌拉的苗家人也都会成为他奴役的对象,更何况……”
我欲言又止。
吴纶忍不住追问:“更何况什么?”
我冷笑:“更何况三寨若有一统之时,皮澎就算想给你们族人做主也难了。先生该不会以为,太平道这么拼命支持皮澎,是因为看他顺眼吧?”
“他不过就是太平道捧起来的傀儡,现在要用他扯虎皮,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可等到他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摆设,真正做主的,必然是太平道!”
我这番话,将吴纶和云瑶说得全都沉默了。
“这种事,在我们东北也曾经有过一次,而且闹得全世界皆知,当年日本关东军扶持傀儡政权建立满洲国的事,想必你们应该也略有所知,溥仪和满洲国遗老遗少的下场,就是你们龙关三寨最好的参照!”
“他们敢!”吴纶终于怒了,声调拔高,语带戾气。
我没有接话,就那么看着他,等他平复。
吴纶虽怒,却没有反驳我,包括云瑶,也默然无语。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我说的这些,终将成为必然,只是他们不愿意正视罢了。
过了半晌,我仍旧没有等到他们的回应,不禁有些皱眉。
天都快亮了,我没时间让他们继续犹豫,只得再往他们心中那座天平里再压上最重的一个砝码:“吴先生还在迟疑什么?难道你忍心让夫人的遭遇,在其他族人身上继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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