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娅家的房子是用松木建造的,有一个烧天然气的小锅炉,每个房间安装了暖气片。虽然夜里户外很冷,但是室内却很温暖,只需穿件半袖的T恤衫和短裤。在丹妮娅干净舒适的房间里,闻着房间四壁松木出的香味,我睡得非常香甜,被丹妮娅叫醒已经日上三竿。昨天洗过桑拿晚上又喝了不少白兰地的缘故,也许还加上松木出的令人放松的香味,今天早上感觉身体异常的放松和慵懒,我靠在床头不肯起来,听着客厅收音机里播出的优美音乐,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小河和河边金黄色的桦树林,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丹妮娅给我端过来一杯热牛奶,告诉我这是刚刚挤的新鲜牛奶,见我懒洋洋的样子,丹妮娅就把牛奶送到我嘴边,亲手喂我喝下,然后帮我擦去嘴角的牛奶,喝下新鲜美味的牛奶,我伸了个懒腰。丹妮娅把我的头搂在怀里,笑说我像个懒猫,我说:“到了俄罗斯这么多天,就昨晚睡得最香。丹妮娅你家里真舒服。”丹妮娅呵呵笑着说:“那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吧。”我说:“好呀,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种土豆吧,有新鲜牛奶喝,还有般尼亚洗,我真不想走了。”
吃过早餐,柳巴和瓦西里去面包店上班,临走时瓦西里说,晚上他送我们回新西伯利亚。和丹妮娅奶奶喝了一会儿茶,丹妮娅说要带我出去转转。来的时候在车里都没有注意看镇上的景色,昨天下午洗了般尼亚后,丹妮娅一直陪着她奶奶聊天,我只是在院里转了转,喂了喂奶牛,而没有出去。只有晚餐后才和丹妮娅去了俱乐部跳舞,在昨晚黑咕隆咚的夜色中,朦朦胧胧地看到路边稀稀落落的一些木头房子,感觉脚下的道路坑坑洼洼的。在俱乐部门口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座列宁的塑像,离广场不远有座金顶的教堂,在灯光的照射下,教堂显得非常的高大宏伟金碧辉煌。
走出丹妮娅家的院子,看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有三四个老头在钓鱼,我们信步走过去。老头们看到我们,亲热地和丹妮娅打招呼。丹妮娅向他们介绍我说是中国来的医生,他们热情地和我握手,有个老头从地上的包里掏出个酒瓶和一个玻璃杯,往玻璃杯里倒了半杯酒,然后对我说:“鹏奇卡,来一百毫升。”我接过酒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直冲鼻子,我看了看丹妮娅,丹妮娅告诉我这是萨马灌,看我不明白就解释说萨马灌是用白砂糖自制的烧酒。几个老头一起对我说:“喝吧喝吧,为了亲爱的丹妮娅奇卡,萨马灌是我们乡下的好东西。”我皱着眉头喝下去,火辣辣的烧心口,老头拿出个装着酸黄瓜的罐头瓶子,我打开瓶盖吃了根酸黄瓜后感觉好了一些。心想这些俄罗斯人真是好酒如命,买不起伏特加竟然能用白糖自己制酒。看了一会儿老头们钓鱼,这小河里的鱼很容易上钩,没一会儿功夫,这几个老头都钓到了鱼,看得我跃跃欲试,就和给我酒喝的老头要过鱼竿,鱼钩抛出去没多久就有鱼上钩,丹妮娅在一旁看到比我还兴奋紧张。
别过钓鱼的老头们,我们向镇里走去。丹妮娅告诉我,这三四个钓鱼的老头还算很好的不会酗酒,镇上大部分的老头都是酒鬼。镇上的年轻人很少,年轻人都去新西伯利亚找工作了,留下来的男人大部分都是酒鬼,镇上的女酒鬼也不少。我问丹妮娅,这些酒鬼靠什么维生呢?丹妮娅说,这些酒鬼们春天里在自家地里种些土豆洋葱,偶尔帮人家打打零工,秋收后,这些酒鬼们把地里的收成大部分卖了后买成白糖,然后在家里酿萨马灌喝。
路两旁都是些木制的房子,很少见到砖瓦结构的房屋,每家每户都有个院落,有些房屋已经破败不堪,看上去随时会倒塌,有些房屋挂满了蜘蛛网,感觉已经是人去楼空。丹妮娅讲,那些破败不堪的房子里住的差不多都是酒鬼,那些空房子的主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公路坑坑洼洼的,有车经过就会扬起阵阵尘土,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大部分是破旧的拉达车,很多车看上去比我的年纪都大。
经过一处破旧得快要倒塌的房子,院子门口坐着个穿着破烂棉衣六十左右岁的老太太。一见到我们,老太太就大声地喊着丹妮娅的名字,丹妮娅走过去应声道:“柳达阿姨您好!”我也向老太太问了声好,老太太看着我问丹妮娅:“丹妮娅奇卡,这是谁呀?”丹妮娅说:“这是会针灸的中国医生鹏。”老太太一听马上对我说:“医生您好!您能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吗?”我用问询的眼光看了丹妮娅一眼,丹妮娅说:“柳达阿姨的儿子酗酒很厉害,整天除了喝酒什么都不做。”我向老太太摇摇头,老太太失望地叹口气说:“上帝呀,有谁能帮帮我这可怜的老太太呀?我那沃沃很快就会像他父亲一样喝死了。”这时候从院子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瘦的皮包骨身上裹着件破烂棉袄的中年男子,看到我们后,中年男子冲着丹妮娅说:“这不是丹妮娅吗?丹妮娅你好!好心的美人你能不能给点钱,要我去买杯酒。”老太太训斥了中年男子一句:“沃沃(瓦罗加昵称)你不要丢人好不好。”见丹妮娅没有搭理他,中年男子伸出颤颤抖抖的手要和我握手,我无奈地和他握了一下,中年男子问我:“你好!年轻人,你是丹妮娅的男朋友吗?”我向他问了一句好,老太太在一旁说:“这是鹏,中国医生,丹妮娅的男朋友。”中年男子向我伸出手说:“好心的中国医生给杯酒钱吧。”看他的手抖个不停,我知道这是个酒精成瘾已经无可救药的典型酒鬼。怕他纠缠不清,我掏出一千卢布递给他,酒鬼接过钱后,又伸出一根食指向我比划,嘴里说:“好心人再给一千卢布吧,两千卢布才够一杯萨马灌。”我只好又掏出一千卢布递给他,酒鬼拿着钱不顾老太太的阻拦,兴奋地往镇里走去,老太太在一旁伤心地哭泣起来。丹妮娅悄声告诉我,老太太的丈夫因为酗酒很早就死了,她就这一个儿子也成了酒鬼,家里能卖钱的东西都被她这个酒鬼儿子拿去卖钱喝酒了,儿子的老婆带着孩子已经走了,现在全靠老太太微薄的退休金和种些土豆来养活自己和酒鬼儿子。我听了后心里很同情这个可怜的老太太,从身上掏出五万卢布要丹妮娅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钱,不住在胸前画十字,同时嘴里说:“好心人,愿上帝保佑你们!”
我们继续向镇里走去,远远看见前方教堂的金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出闪闪金光。我心想公路烂成这个样子教堂却修得如此宏伟壮观,真有些搞不懂,于是我指着教堂问丹妮娅:“丹妮娅,教堂是政府出钱修建的吗?”丹妮娅回答:“政府哪里有钱修教堂,都是捐款修建的,平时我们这里家里无论生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去教堂祈祷。”我问:“如果生病了呢?”丹妮娅说:“我们这里医疗条件很差,镇上的医院基本上没有什么药品,看病也需要自己去买药,医院不出工资医生都快走光了。去新西伯利亚看病又太远了,感冒烧就去洗洗般尼亚,很多人得了小病都是去教堂祈祷。”看来苏联解体后,失去了共产主义信仰,又生活得异常艰难的俄罗斯民众,把希望和精神寄托都放在了上帝的身上。
我们一直步行到了丹妮娅父母的面包店,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路两旁杂草丛生的土地破旧不堪的房屋和街道,有些建筑物的墙壁上还保留这苏联时期的标语和绘画。广场边上的镇政府小楼同样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整个镇上唯一高大漂亮的建筑物就只有那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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