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懋第等人看清方所作所为,毫无修好诚意,知事势难为,便密修奏表,令人半夜逾垣而出,驰报史可法、马士英二辅,希望朝廷早饬备御。
清廷接受了银币,自此接连五天未出一人与使团见面,只是紧锁寺门,封闭消息。
即使这样,使团还是约略打听得一点风声:李自成的大顺军与清廷战事吃紧,清廷连接派出得力干将领兵出彰义门往西剿贼去了。
事实上,这年十月十二日,清廷与大顺军在怀庆激战,大顺军获胜,攻克沁阳。多尔衮惊惧之余,将所有重兵皆调入陕地,合击李自成余部。
改日,使团又探得自从那天会见过刚林,摄政王多尔衮曾与内院诸臣商议如何处置南来使臣。有清将答:“杀了他。”数典忘祖的冯铨却阴恻恻地说:“剃了他发,拘留在此。”最后还是松山降清的洪承畴说了句人话,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为难他们,下次无人敢来了!”摄政王多尔衮颔首连称:“老洪言是。”看来,使团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二十日,车令送来了一帮人,声称要遣送使臣南返。
这帮人,原先是和祖溥泽一同去联络祖大寿和吴三桂的,为首的是参将辛自修。
车令走时,交代了一句:“祖锦衣(指祖溥泽)父亲留他不去了,同来官丁送在这边,同回南去。”
等车令远去,陈洪范低声向辛自修等人细询祖溥泽之事。
辛自修说,祖溥泽已于十六日被逼令剃头,其痛哭了一日夜,有“奉命同来,图成好回南;今为所苦,至死不忘国家”等语。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不好再说什么。
二十六日,刚林又出现了,趾高气扬地说:“你们明早就可以回去了,我派兵送你们到济宁;回到江南,请报告你们主上,就说我大清要发兵南下。”
左懋第情知与清廷谈判无望,但还是提出最后要求:“我等奉命而来,一为致谢贵国,二为祭告陵寝,三为议葬先帝;还要往昌平祭告先帝。”
刚林板起面孔训斥道:“我朝已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什么?祭什么?葬什么?你们先帝活时,贼来不发兵;你们先帝死后,拥兵不讨贼;你们先帝不受你们江南不忠之臣的祭。”
陈洪范又插嘴说:“果不容我们改葬,愿留银二千两,烦贵国委托官员请工人代替我们办理,如何?”
刚林不耐烦地说:“我国尽有钱粮,不要你们的;并且已葬了,不必改葬。”挥挥手,立即闪出一名官员,出示檄文,当堂朗读,大意为江南不救援先帝为罪一,擅立皇帝为罪二,各镇拥兵虐民为罪三;旦夕发兵讨罪。
插嘴先生陈洪范说:“我们为讲好而来,你们竟然不同意讲好?”
刚林大大咧咧道:“来讲,河上可讲,江上可讲,随地可讲。”
陈洪范说:“流贼在西,猖獗未灭;贵国又发兵向南,恐非贵国之利!”
刚林一挥手,喝道:“你们去,休要管我!”
二十七日拂晓,两名清将领兵三百,催促使团出京,督押途中随营安歇,不许一人前后、一人近语。
二十九日,到达河西务,众人仰望大明诸皇陵,虽是近在咫尺,却不得一谒祭告,哀痛不禁。当日,在河西务整备祭品,设位遥祭,文武将士皆痛哭失声。
十一月初一日,至天津。遇到原计划向清廷运输缎绢却落于使团之后的车队,清廷官员不由分说,差人将之押送北去。
其时,因陈洪范的儿女亲家唐虞时早已降清,在唐虞时的积极活动下,陈洪范早已经和多尔衮搭上了线,暗通款曲,已有降清之意,此番行上,就是想在北京对自己的投降前景进行评估并为清廷相机立功。
自从离开北京,陈洪范便于路途上多次密奏多尔衮,要清廷截留左懋第、马绍愉等人,称自己一旦南归,便率兵归顺,并为清廷并招徕南中诸将。
多尔衮得到陈洪范的密奏,即致书知会豫亲王多铎等人,称:“伪弘光所遣左懋第、马绍愉、陈洪范前日已发回江南。因陈洪范密启请留下左懋第、马绍愉,由他本人回去率兵归顺,他说,江南的左良玉、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各拥重兵,皆可劝他们来降。速派人追留左懋第、马绍愉,独令陈洪范南还。你细察其情形,随时奏报。”
清廷学士詹霸即于十一月初一日追至天津,暗中约见了陈洪范,面谕其努力劝降江南诸将,称成功之日,以世爵相酬。
由是,初四日,行过沧州十里,有清骑兵四五十追来,逼迫左懋第、马绍愉等人返回北京,只许陈洪范本人带少数人回江南。
陈洪范故意装作不平,高声质问:“三人同来同归,奈何留此二人?”
清将忍住笑,配合他将戏文做足,说:“留二位暂当住住,你可速回南去传报,报我大兵就来。”
左懋第不疑陈洪范有异,神色平静,对陈洪范说:“我以身许国,不得顾家;致意我朝当事诸公,速防河、防江!”
陈洪范心中窃喜,表面却做出肝肠欲裂状,挥泪与左懋第相别。
途中经过徐州,高杰已移镇于徐州。陈洪范即进入高杰军营,游说高杰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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