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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来。
巨大的失落涌上,苏慕嘉目光落在那处,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脸上一直挂着的纯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勉强了。
“太子来了,我刚还在想这个时辰了,太子今日莫不是懒得来了呢。”又有人进来,皇后率先开口和那人说话,苏慕嘉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意识到周围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他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殿中。跟随着众人一起弯腰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
“有些事情耽搁了,劳烦母后挂心了。”说话的人嗓音清冷疏离,却又不失礼节。
苏慕嘉低垂着头,靠着些余光,看见一截月白华贵的衣摆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初次见面,我给各位都备了些薄礼。”
他话音刚落,跟在后面端着礼盘的婢女纷纷走上前来,将贺礼呈到了各位新官的面前。
“苏大人还不准备抬头吗?”这句话压的很低,浅浅的落在苏慕嘉的耳朵里,却不管不顾的在他心里翻起风浪。
苏慕嘉有些慌乱的抬头,而后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泉水般温润清贵的眸子。
他上次也曾细细看过这张脸,但时隔数月再见时,眼前人却又变的极为陌生。
唯一没变的,是脸上的苍白病容。
养了数月,身子还没有养好吗?
苏慕嘉正想着,跟在李祁身边的婢女上前将一个红色檀木雕花的长盒递在了他的手上。
“上次走的匆忙,还没来的及亲自谢过苏大人的救命之恩。”李祁言谈间总是那样,明明他就站在你的面前,却有一种隔了万千河山的疏离。
苏慕嘉的手紧握着檀木盒的边角,他藏了心中一些旁的心思,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干净清明,带着信徒般的虔诚回话道,“殿下金身玉体,自有神天护佑,何须谢我。”
第13章
“你刚才为何要当众向他道谢,这又不是寻常私宴。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人精看在眼里呢,你就不怕他们误会你想拉拢他?”刚一走出门,崔子安便问道。
皇上坐不住,宴会便结束的早。李祁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一旁的宫女掌着灯笼小心跟在两人后边,红光映着白雪。
“崔小公子不是一向处江湖之远,不问朝堂之事吗?”李祁淡淡反问道,“怎么,开始感兴趣了?”
“别,也就是跟你有关系我才多问两句。我对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真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自由自在惯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在京城这个富贵窝里安稳做个酒肉之徒,至于旁的什么,我也不是那块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崔子安是个什么德行,让我做官,你也不怕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崔子安也在此次的品官之列。根本不用费心想,崔子安当然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崔子安一边走一边说,等他再看向旁边的时候,才发现李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站在原处看着他。
“我记得你幼时曾和我说过,待你长大,若不能身穿铁甲,护佑河山,那就高官加身,为民平世。定不做那泛泛之辈。”李祁说的很慢,却让崔子安的神情一凝。但很快又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幼子之年,难免说过一些傻话。我自己都给忘了个干净,殿下倒是记得清楚。”
月亮爬上了一片漆黑,光亮落在李祁月白华衣上,可以看见开始下起了小雪。
李祁低头拍了拍落在衣袖上的薄雪,突然说道,“前些时候我去慈安寺祈福,一路走过去,入眼尽是人间繁华之景。走到长安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年少时候去过那里的一条街道,便想着过去看一眼。”李祁说着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般,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道,“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可事实上也不尽然。这雪刚开始落的时候,都还看个稀奇。可后来总也不停,却不知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冬日越长,也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越小。饿死的,冻死的,皑皑白雪之下,满是尸骸白骨。你不像我,囿于这华丽宫墙之中,所听所见,都是别人愿意让我听见让我看见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现下百姓过的是番什么日子。”
崔子安不说话了。
他不像寻常的富家公子,自小就在金陵城里长大。他曾经在洛北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亲眼见过民不聊生,长街曝尸。跟着爹爹和兄长刚到洛北的时候,那地方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护佑河山和为民平世这样的话,便是那个时候说的。
“我········”
崔子安话还没开口,就被李祁打断。他继续说道,“那条长街尽头有所小庙,庙不大,里面却挤满了人。等我看见的时候,人已经全都冻死了,手里还握着天佑绳珠。”
传说崇德十二年的时候,大晋动荡,灾祸横生,天灾水害,疫病伤民,奸邪之气异常凶狠。那年冬日,当时的太子妃诞下长子。因为出生的时候有漫天红光普照,司命说他是上天遣来护佑大晋的神子,以凡人之躯,承天之意。果然,自李祁降世后,大晋灾祸尽却,盛世如常。惠帝赐以天佑之封号。自那以后,为感念其功德,民间有寺庙供以天佑绳珠,百姓求珠得以被其保佑。这种寺庙被称作功德庙,为活人所建。”
有雪瓣在李祁指尖化开,凉意经由指尖进入骨里。他平淡无波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崔子安,而后开口道,“人们以为我承天意,可以保佑他们不必受困苦挣扎,但我终究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救不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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