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宿眸中一闪,看着她抿唇不语,过了良久,才说道:「那日会相当惊险,殿下命我保护娘娘的安危,不离寸步。」
「招宿你看,」墨染青从容一笑,她振一振衣袖,缓而稳当地站了起来,「我看起来像是需要被保护的样子吗?」灯光将影子拉拔得高大修长,那个纤弱身板的女子此时却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士,隆重的华服是那鎧甲,璀璨的缀饰是那利器,不仅夺人眼目,更教人不敢轻视。
那背后是象徵着多大的力量,她如今只要张口一唤,稀世珍宝就会送上眼前;抬手一挥,宫里侍卫为其待命。
「就算这些都是因为当今局势才有的结果,但我入宫这半年来,经过葒景那次的教训,暗中培植不少自己的手下,其中也不乏也有几位武功好手,就像门口当值的那两位宫女,」墨染青继续迈步前行,一把推开窗,佇立在月光下的一排侍卫银甲冷冽,她指了其中两个人,「左边数来第三个、右边排一,他们,都是我的人。」她回身对上招宿的目光,「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招宿,现在整个皇宫都由我掌控,皇帝的性命也被我拿捏了,殿下不接手摄政王的位子,把它让给我,就是给我坚强的屏障。」
招宿的眸光又是一闪,比方才多了一点振奋。
墨染青垂下了眼帘,「于昊渊总为我的安危着想,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呢……」蝶翼般的睫毛颤颤,一落一抬,她看着招宿道:「所以本宫即刻命令你,前去殿下身边,务必在兴兵攻城之日,不遗馀力保殿下的安全无虞!」
出宫令牌在墨染青手中被赋予了使命,招宿郑重接过去,也跪了下来,「谢娘娘成全。」
无情之人亦有一颗忠诚之心。
窗外招宿换上了昔日的黑衣穿纵宫中,身轻如燕,对前来拦阻的士兵示出腰间令牌,一路畅通的往宫门直奔而去。
背影消失在错落的宫闕里,墨染青慢慢抬升视线,今夜有明月,再过不久,月亮就会被吃掉了。
她的眼里在满室亮堂中,明明灭灭。
当月亮被吃掉之时,就是祈王起兵造反之日。此时太尉府的书房里,墨规年也望着夜空同样一弯月亮,他身后桌上的信纸已被摊开,里头与被墨染青烧毁的纸条不差一字。
正是那句:十二月五日,起兵。
夜里,太尉府明亮如昼,恍若仙境,墨规年不禁回忆起几个月前,自己刚收到祈王那封密信的时候。
当时信上简单分析了当朝局势,预判新帝登基,新政实施,墨家与秦家此消彼长;就算不是现今这个太子继位,宫中哪些皇子亦有可能承接新政的势头,继续推广。句句点明时弊,切中他那段时日以来的心头隐患。
新政是一种理念,不是人,理念是精神是思维是除不尽的,只要它不尽,便永远有追随者在。
所以他首要做的,不是除掉太子,而是跟着延续旧政的理念,找个能接替二皇子的人。
那封信在最后写上一段话,那段话之后便是相约两人出来见面的时间地点。
墨规年目光闪烁,低喃唸了出来,「良禽,当择木而栖。」
他当时看着信也是这般唸着,心里惊疑不已,等他如约而至,在那城外的十里长亭里,祈王的一番言论应证了他的猜想。
「墨大人觉得,本王可还当得起你的良居?」谈完正事以后,祈王气定神间地品茶,迎风飞扬的红衣如骄阳似火。
墨规年并没有犹豫太久。
就像他会支持二皇子也不是欣赏二皇子的为人,是因他们的理念相同。而祈王简直比二皇子不能再杰出更多。
他只是没想到,万万也没想到啊……
那样一个年轻的男子,也曾见过小时候在宫里窜上跳下跑给宫人追的样子;也见过犯了错被罚跪在宫廷外大半天却仍一脸不屈的样子;也见过在朝堂上言词犀利辩得皇帝哑口无言的样子,当然,还见过他往金鑾殿中心一踏掷地有声喊着愿赴北疆的样子。可以说,男子如何成为当今世上的祈王,他全都看在眼里。
从年少轻狂到光芒四射,到如今敢与帝王一争天下。
那时那般,此时此刻。
「祈王……」墨规年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也不知是钦佩敬畏还是折服多一点,通通总总,都尽那一声浓浓的惊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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