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摇头道:“那是因为大宋太大,朝中也有积弊,才会如此拖延。若是换作我们去做,也不见得能做得更好。”转过头来,他问陈正汇道:“陈先生,在你看来,童贯的承诺有几分可信?”
赵文插话道:“凭一个童贯,怎么能说动赵官家来封二郎为王,肯定是假的。”
“不,童贯能做到!”陈正汇点头说着,嘴角带着讽刺意味地冷笑:“大宋从不介意封外藩为王。十几年前,青唐一带,一个吐蕃的百十人的小部族举族内附,便轻而易举的从官中弄到了一套藩王仪仗。只要我东海送上贡物,恭顺一些,朝中再有人说话,要给大当家请个藩王称号,并不是很难。不过……”他顿了一下,看了看赵瑜:“封王一事虽算不上什么,但童贯竟然能把朝议之事泄漏出来,虽说多有掩饰,但他冒得风险也并不算小。怎么想,这权阉也不该拿身家性命冒险,其中说不定还会有诈。”
赵文听着,暗自点了点头,也看着赵瑜。这几年,东海的对童贯的策略,都是建立在童太尉想领兵收复燕云的推断之上。而这个推断,只有赵瑜一人在坚持,而陈正汇和赵文都一直抱持着怀疑地态度。再怎么想,一个阉人想被封王,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疯狂了。就算是阉人政治最猖獗的中晚唐,甚至拥有废立天子之权的权阉们,不论是李辅国,还是仇世良,都没有一个能被封王。
赵瑜却一摆手,肯定道:“收复幽燕者王。童太尉是真心的想做个千古名阉,这点不用怀疑。”与赵文、陈正汇不同,拥有了后世记忆,赵瑜很清楚童贯会,付出什么代价。在另一个时空,为了拿下燕京,童贯甚至敢私下里请金人助力,欺君之事可没少作,几乎到了利令智昏的地步。现在童贯想用册封藩国来引诱赵瑜来为他实现梦想,在赵瑜看来,倒有**分为真。
陈正汇听赵瑜这么说,脸上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难道大当家动心了?”他这么问着,眼神里半带着试探,盯着赵瑜脸上的表情。
赵瑜一阵哈哈大笑,站起来大声豪言:“我要想做王,随时都可以,何须他人来施舍!我若今日登基为王,只要把兵舰都派出去,半年之内,宋廷地册封之书就会送到我面前。根本不需要童贯来多事!”
赵文一阵惊喜,“那大当家你……”
赵瑜坐了下来,摇头轻叹:“时候不到啊!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让汴京城中地天子宰相们把视线放到北面去,我并不想因为东海,而牵扯了大宋的军力,这一点,我和童太尉是站在一边地!”
“难道真的要上表内附?”陈正汇起身叫道。
“先生以为不可?”
“大当家……奈何家仇啊!”
第四十一章 内附(下)
“家仇?”赵瑜喃喃念着,自从剿灭了郑家之后,这个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了。 陈正汇突然间又重新提起,几乎被忘却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赵瑜的脑海中,一愣过后,他仰天叹着:“……是啊,是家仇!这等不共戴天之仇,不管过去多少年,也是不可能忘掉的。不过,就算要报仇,以我东海的实力,现在也不可能堂堂正正的起兵。”
“与大宋正面相斗,我虽有在海上取胜的把握,也有信心封锁住整个东海。但这对大宋来说,却仅能伤其皮毛,却无法动摇其根本。若是与大宋拼起消耗来,我们决吃不住。东海上下十万余人,穿衣吃饭现在都还是靠着大宋,只能寄生在大宋这颗大树上,并没有自立的能力。一旦大宋因此而禁海,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汴京可以不在意海上的那点税入,但东海却不能不在乎这根命脉!”
陈正汇摇着头,这道理他当然明白,但赵瑜的身份不同,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向赵佶称臣的,道:“大当家,一旦上表内附,受了官位,那就是定下君臣名份,日后起兵,就再也不能名正言顺,一个逆字可就摆脱不了了……若非有此担心,文头领、武头领他们又何必卸了身上的官职?”
“官职?……啊!”赵文听到陈正汇提到自己,便是一愣,但立刻就响了起来。他的确曾经受过大宋的官位,像衢山监镇、昌国盐监什么的,还是几年前的事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除了他以外,赵武、陈五也都有过几个大宋的职位。如衢山巡检、湄屿巡检,虽然都从九品的小官,但毕竟是在吏部挂了号的。
不过自从衢山军改以东海为号时起,他和赵武、陈五便不约而同的将身上地职位转给了手下的人——东海保留这些官职,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在衢山、湄屿安排兵力,但究竟是谁做这个官。却无关紧要——几年下来,连赵文现在不记得在吏部左选挂名的究竟是谁了。
只是他们这么做,并不是如陈正汇说的那样,不想担个逆字,而是想向赵瑜表明自己的忠心——这世上可没有一个忠臣两边领俸禄地道理——如果童贯依当初约定把琼州都巡检的职位交给东海,他报过去的名字。也只会是从下面随便找来的一个不领兵的闲人。
不过陈正汇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打算反驳,虽然理由不同,但不想东海向大宋低头的心,他和陈正汇是同样的:“二郎,陈先生说得没错,师出有名,日后起兵才能名正言顺……”
赵瑜大笑着打断:“商汤伐桀,周武伐纣。那又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吗?东京城中的那一位,做的也不比履癸、帝辛差到哪里去罢?大建宫室、征发花石纲,哪样不是昏君地作为。奸臣秉政、忠臣远窜,明明白白的就是亡国前的景象。吊民伐罪,解民倒悬,就是最好地理由,比报仇雪恨更要名正言顺!”他看了看赵文、陈正汇,“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现在虽还不是起兵的时机,不过也没几年了。学着勾践,忍上一阵,又有何辛苦?”
“大当家(二郎)……”陈正汇、赵文同时出声。赵瑜却一抬手。把两人的话又堵了回去。
“陈先生、文兄弟,参谋室最近关于辽金之争的报告,你们应该已经看过了罢?”赵瑜问着,见两人一齐点头,便又说道:“自从三年前,完颜阿骨打起兵,辽国连番惨败,尤其政和五年,辽主的七十万大军尽丧于达鲁古。契丹精兵尽失,但辽主仍不见振作。而女真人的势力,却日渐膨胀。辽国五道,以南京道最为富庶,以西京道最为险要,上京道幅员最广,中京道部族繁多,但辽国的根基却是在东京道,契丹、奚人。辽国的王族、后族。大部都在东京道上。但到了今年,东京道已有大半落入金国之手。根基一断。金国胜局已定,辽国现在也只在苟延残喘,辽灭金兴,也就是五六年的事了。”陈正汇叹道:“北朝泱泱大国,立国两百余年,却转眼间就要灰飞烟灭,就算放在十年前,任谁也不会信地。”
赵瑜道:“大国衰亡,在许多时候虽然尽有征兆,却都很少有人能提前预言,都会认为这么大的帝国,总不会被癣癞之疾打倒。就像西晋,在武帝时,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会有五胡乱华之灾?再如大唐,明皇在位几十年,正是最兴旺的时候,又有谁能未卜先知,在安史之乱后,偌大的王朝会一蹶不振?现在的大宋,虽然许多地方已是民不聊生,但从整体上看,却还能支撑得下去,只要换个皇帝,中兴也是转眼间的事。但谁又能想到,金国代辽之后,在新起的虎狼面前,大宋也只是如肥羊一般啊!”
“……所以二郎你才会想着要助童贯一臂之力。帮他探听北地情报。好让大宋起兵去收复幽燕?”赵文问道。
“没错!”赵瑜点头起身。从架阁中取出一份地图。铺在桌上展开了来。赵文、陈正汇凑上去一看。那竟是一幅绘有天下诸国地全图。
赵瑜指着地图上地东北角。说道:“只要宋廷把注意力集中到北方。去联金灭辽。两厢夹击。辽国必然难保。而一旦大宋与女真毗邻。那群以劫掠为生地强盗。又怎会放过这么好地猎物?”
赵瑜说着。手指从地图上一划而过。从河北至江南。再指向汴京:“一旦女真南侵。河北登时就会沦陷。长江以北。多属平原。根本无法抵挡女真人地铁骑。就算是汴京。也很难保得住。到那时……”他握紧拳头。用力一捶:“就是我们东海地机会了。”
赵瑜盯着陈、赵二人。看着他俩脸上表情变幻。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地计划和盘托出。毕竟这点算计泄露出去。他地名声就毁了。若不是信任眼前地两人。他怎么也不会冒险地。
“……大当家。奈何天下苍生……”陈正汇沉默良久。摇头惨然。赵瑜地计划。他信了八成。因为那并非是凭空幻想。以大宋地军力、民心。还有女真人地实力。赵大当家地算盘。几乎可以肯定会实现。但北地地百姓何辜。却要受金人掳掠之苦。赵瑜地计划。实在太狠毒了。
“陈先生,不论我怎么做,金人南侵是免不了的。”赵瑜忙辩解道,“就算没有我推波助澜,以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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