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回来后,倒是没对孟长青说什么,大约是记得南乡子那些话,他一直在打量孟长青。
他一看孟长青,孟长青就冒一身汗。
终于,一日清晨,孟长青在沏茶,李道玄对着他道:“你有心事?”
孟长青打翻了那茶盏,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泼到了手背上,他猛地摇头,“没有!”连疼都顾不上了,直摇头,“没有!”
李道玄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微微一顿,他下意识想看看孟长青手上的伤,孟长青却一把抓住了那瓷杯。
“师父!我、我我上课要迟到了!师父,茶我烧好了!您喝!我先走了!”慌慌张张说完,他把杯子放下,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冲回来,一把抓了书袋,然后跑没影了,逃命似的。
李道玄看着他这副样子,坐在那儿半晌都没说话。
孟长青跑得太快了。
留给李道玄的只有苦到发涩的茶水,洗完比没洗还脏的衣裳,打扫完还都是灰的凌乱屋子,书架下跟草纸似一沓沓叠着的道教书籍,还有桌案上,前天吃剩下的饭,大前天没洗的碗。
李道玄打量了屋子一会儿,没说话。
若是说孟长青喜欢李岳阳,李道玄是有几分相信的。李岳阳是谢仲春的女弟子,而孟长青与谢仲春的儿子谢凌霄来往甚切,两人日久生情,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孟长青这样子,失魂落魄的,倒像是出了什么事。
李道玄坐在堂前思索了会儿。
傍晚,孟长青迟迟才回到山上,身旁还跟着谢仲春的儿子,阿都。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很难得,孟长青没有送阿都出门,好在这山头阿都经常偷偷来,他都熟悉了,自己一个人打了灯往山下走,轻车熟路。
刚走到银杏林前,他听见身旁传来声音。
“凌霄。”
原名谢凌霄的傻子阿都顿住了,提着灯,僵硬地扭头看去,银杏林旁的小道上站了个人,一看见那熟悉的脸庞,阿都两腿一软,半天才怯生生道:“师、师叔?”
这玄武山上的弟子都有些怕李道玄,大约是因为李道玄不怎么说话。
被“请”进屋子的阿都坐在凳子上,双腿抖个不停,他咽了下口水,看向对面的李道玄,忙又低下头去。
“不必紧张。”李道玄见他那副瑟缩样子,轻轻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我想问你几件事。”
阿都天生心智不全,心思也单纯,抓着袖子不说话,腿抖得更厉害了。
李道玄问他,“我见你和长青走得近,想问问你,长青近两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都猛地摇摇头,“没有!”那话斩钉截铁,仿佛被人耳提面命地叮嘱过,他猛地摇头,“什么都没有!”
李道玄看着他,思索片刻,直接就问了,“长青近日与你师妹李岳阳来往甚密,他们二人之间是否有私情?你可清楚?”
阿都闻声愣了下,“私情?”
李道玄解释道:“孟长青是否喜欢你师妹李岳阳?”
阿都都傻了,半晌才摇摇头,“没、没啊!”这事儿关岳阳师姐什么事儿?阿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原来,孟长青前些日子打扫屋子,晒书时又翻出那本《符契》,就是当年被阿都不小心撕了的那本,当年为了这事儿,阿都还去南乡子那里偷过《神女图》,这两日先生在讲解各派道术,正好讲到邪术这一块,提了一句《符契》,说是失传千年的邪修至典,说的特别玄乎,阿都虽然智商低,但是记性好,他马上想起来了。那先生讲课的时候,随口说这书能开心窍,木头都能点聪明了,阿都就记住了,他磨着孟长青想用那书把自己变聪明。
孟长青自然不肯答应,阿都急了,觉得孟长青不是自己的朋友,亏得自己拿他当兄弟,两人争执了很久,他冲入孟长青的房间找书,结果还真的被他找出来了,孟长青说这是邪书,绝不能用,两人争吵中,阿都彻底气疯了,没了理智,抢过那书往火炉中一扔,指着孟长青骂了一通,说是彻底看清楚他了。说完他就跑了。
等他跑出银杏林,回头一看,孟长青竟然没追出来,他更气了,冲回去还要再骂孟长青,冲进门,却发现孟长青痛苦地跪在地上,手抓着地,手指甲都挠断了,地板缝里全是血,那书烧毁了,有什么猩红的东西从炉子里钻出来,一直钻到孟长青的眉心中去,孟长青痛苦至极,一直跪在地上干呕,不停地说着“滚”,最后哗一声吐出口污黑的血来。
阿都吓坏了,连和孟长青吵架都忘记了,忙伸手去扶孟长青。
事后,孟长青发现,那书里的东西像是刻在他脑子中似的,每一章每一节都一清二楚。两人根本不敢和人说,孟长青怕自己入魔,不停地想忘记脑子那些符咒,却怎么都忘不了,两人去问了那先生,那先生眯眼笑笑说,《符契》早失传了,何来烧毁一说,不过若是脑子里总想些邪门歪道,那便危险了。说完那先生给两人温习了玄武门规,修炼邪术,无论缘由,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重则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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