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帕觉得让维雷娜同情比被维雷娜责难更糟。“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永远这样。”他挑衅地说。
“真的不会吗?”
“当然不会,我会东山再起的。”
“在波恩吗?”
“美国的电视上今后将更多地出现来自欧洲的头条新闻。你看着吧!”
维雷娜的表情悲伤起来。“该死,你还真去那不成?”
“我告诉过你,我必须去。”
“那好,”维雷娜遗憾地说,“别指望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在这。”
加斯帕从没去过布达佩斯。年轻时他总是把目光投向西边的美国。另外,到现在为止,匈牙利一直被共产主义的阴云所笼罩。但在1988年的11月,伴随着匈牙利经济的崩溃,一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一小部分有改革意识的年轻共产党人控制了政府,其中的米克洛斯·内梅特成为了匈牙利政府的总理。内梅特上台以后作了许多改变,首当其冲的便是创立的股票市场。
加斯帕觉得这一举措令人震惊。
仅仅在六个月前,匈牙利共产党强盗一般的总书记还告诉《新闻周刊》杂志的记者,多党制的民主在匈牙利“永无可能”,可内梅特却颁布了一部新的法律,允许独立的政治“俱乐部”在匈牙利境内展开活动。
这是件相当大的事情。但这些变化能永久持久吗?莫斯科会很快将其镇压吗?
加斯帕在一月的大雪中飞往布达佩斯。在多瑙河畔,大雪厚厚地覆盖在新哥特式建筑的宏伟国会大楼上。加斯帕正是在国会大楼和内梅特见了面。
加斯帕在丽贝卡·海尔德的帮助下采访到了这位新总理。尽管以前没见过丽贝卡,但他从戴夫·威廉姆斯和瓦利·弗兰克那听说过丽贝卡的事情。一到波恩,加斯帕就去拜访了丽贝卡:她是加斯帕能找到的最便利的德国联系人。这时,丽贝卡已经是德国外交部里的一个大人物了。更妙的是,她是米克洛斯·内梅特助理弗雷德里克·比罗的好朋友,加斯帕猜测他们甚至可能是一对恋人。比罗为加斯帕安排了这次采访。
比罗在国会大楼的大厅里迎接加斯帕,他带加斯帕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和步道,到达总理办公室。
内梅特只有四十一岁。他个子很矮,棕黄色的浓密长发一直披到前额。他的表情显露出智慧和决心,但也有几分紧张。采访时他坐在橡木书桌后面,神经质地让助理围绕在他左右。显然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在和加斯帕交谈——而是在向美国政府喊话——同时,莫斯科也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和大多数总理一样,他谈的大多数是加斯帕料得到的陈词滥调。他说,匈牙利会有一些艰难的时刻,但终究会变得越来越强大。这种套话没太大意思,加斯帕心想。内梅特需要谈些更为实质的内容。
他问内梅特,匈牙利现存的政治“俱乐部”有没有可能成为自由的政党。
内梅特凝视了加斯帕一眼,用坚定而清晰的语调说:“这是我们最大的理想之一。”
加斯帕掩藏着自己的吃惊。铁幕国家从来没有过独立的政党。内梅特这么说当真不当真?
加斯帕问内梅特,共产党是否会放弃在匈牙利社会的“领导”地位。
内梅特又凝视了他一眼。“再过两年,我想政府的首脑也许就不是政治局成员了。”他说。
加斯帕差点惊叫出声。
加斯帕撞上了大运,而且这次的运气出奇好。“苏联会像1956年那样出兵干涉吗?”
内梅特第三次凝视着他。“戈尔巴乔夫才是那个揭开锅盖的人,”他缓慢却清晰地说,然后又补充道,“蒸汽的确会伤人,但改变是不可逆的。”
加斯帕知道,他已经采写到了自己在欧洲的第一个重大报道。
几天后,他观看着自己的采访在美国电视上播出的录像带。丽贝卡坐在他一旁观看。丽贝卡五十来岁,她镇静,自信,待人和气,但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一股权威。“是的,我认为内梅特所说的每句话都很认真。”她似乎在回答加斯帕在报道中提出的问题。
在报道的末尾,加斯帕在漫天的雪花飞舞中,对准放置在国会大厦前的摄像机镜头发表了一番评论。“东欧仍然天寒地冻,”他在电视屏幕上说,“但和以往一样,春天的种子正在地下萌动。匈牙利人民显然希望改变。但他们的苏联主子允许吗?米克洛斯·内梅特认为克里姆林宫出现了容忍改变的新风。只有时间才能告诉我们他的判断是否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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