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才的葬礼在匆忙、纷乱中操办完。过了一些时日之后,家里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黎安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婆婆自己怀孕的事。
她身材瘦小,再加上身穿宽大的衣服,外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只有冯世良知道,她腹中胎儿已经将近六个月了,眼看就要到预产期了。这孩子出生以后所需的东西也得着手准备了。
可是,冯世良的工资是全部上交给刘月仙的。如果不早点说清楚,他手里也没有多余的粮票。到时候准备一些生孩子的东西怎么办呢?
因为冯秀芝坚决不允许黎家的任何人前来吊唁。所以,黎家也不知道黎安平怀孕的事。
“安平,你等到什么时候告诉妈呢?”冯世良心里焦虑、纠结、烦躁的很。
夜晚的小屋静悄悄的。一块碎花布拼接成的窗帘遮挡不住窗外明亮的月光,家里朦朦胧胧。冯世良看着窗外,他又扭头看着黎安平美丽的轮廓,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喃喃地说道。
“你说呢?拖着也不是办法。”
“我也不知道。要不,明天早上你去跟妈说吧。我,我……”
黎安平说不下去了。她似乎还没有从公爹去世的阴郁中走出来,她想婆婆也一样吧。刚给公爹过完“七七”没多长时间,她就舔着脸说她怀孕了。她觉得不是时候。那究竟什么时候才合适她也不知道。
“好吧,不行明天中午下班回家,我就跟妈说。”
冯世良在心里暗暗地下着决心。虽说全家人的心情都不好,但是也该告诉他们了,毕竟这也是家里的大事。再不说更不合适了,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嗯。说吧,不说也不行了。”黎安平瞅着屋顶,若有所思地说着。屋顶是用旧报纸糊出来的,虽是平平整整的,但是报纸上的字密密麻麻,显得很不干净的感觉。
翌日中午,冯世良下班后急匆匆地直奔家里。他想着黎安平应该早就下工了。他径直先走进了东屋。
刘月仙正在炕上捏莜面,锅里咕嘟着小米土豆粥。灶台边上有一盘凉拌苦苣,还有少量的芥菜丝。苦苣是在野地里挖回来的,野地里到处都是。可也得赶早去挖,去晚了就被别人挖完了。挖回来的苦苣清洗干净,放在开水锅里焯一下水,水再次开了就可以捞出来。灶膛里的木头火很旺,大约十几秒时间就可以了。然后捞出来拧干多余的水分,切成小段,倒上几滴自己家里酿造的醋,在撒一些盐就可以了,如果有条件再倒上几滴香油,那就更好吃了。
看来今天的饭又是苦苣凉拌莜面和小米粥熬土豆。虽说是健康的食物,但真是一滴油水都没有。肚子瘪得都前胸贴后背了,家里人个个身材苗条的很。
“世良啊,你回来了。”刘月仙把捏好的莜面放在开水锅上。
“妈,我跟你说件大喜事吧。”冯世良随即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用右手拉动风箱。然后用左手打开灶膛的小铁门,往里面加了几块干牛粪。
“说吧,你有什么大喜事?你涨工资了?现在你的工资快30元了。咱们家应该攒一些钱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将来你要生娃,世文要娶媳妇。”
说到冯世良的工资,刘月仙心里一高兴。全家人就指望着他的这些工资,还可以吃到供应粮。如果光靠其他几个人的工分,恐怕早就饿死了。都是半大小伙子,个个能吃的很。
这个时候黎安平下了工,一个人软软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几天太饿了,婆婆分给她的玉米窝头和土豆小米粥只有一小份。从地里劳动回来,简直饿得连腿都抬不起来了。感觉到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是啊,毕竟现在不同于从前,她虽是一张嘴,但其实吃着两个人的饭。胃里被饥渴搅得难受,一阵阵的酸痛感。
路过供销社门口,她情不自禁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供销社褪色掉漆的木头门半开着。她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好想吃一块饼干,或者一块水果糖。更或者喝一口麦乳精。记忆中这些食物的味道已经彻底模糊了。
算了,赶紧回家吧,回去晚了,又要被婆婆责骂,再加上冯秀芝的煽风点火。每天在冯家的生活,简直比被念紧箍咒还让她痛苦不堪。
一回头,黎安平眼前一黑,身体就瘫软在地上,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从供销社的木门走出三个人。中间的一个人身穿崭新的藏蓝色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上衣口袋还别着一只精致的钢笔。他是津城某大学的建筑学教授,是南枫县县委特意请过来做工作指导的。另外一位年轻人,眉目俊朗,身材魁梧,是周森教授的儿子周明赫。还有一位提着东西的年轻人,是南枫县县委某领导的专职司机,名叫林路。
“周教授,快看,这里有一位女同志晕倒了!”
林路这是正准备送周森教授回津城,路过供销社买一些路上吃的东西。黑色的皮兜子里装着饼干、果脯、花生糖、还有一包红糖。
“这是怎么了?”
周森见供销社门口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位瘦小的女同志,没有一丝动静。他赶忙上前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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