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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学过。”何告没多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做过隶臣。
那人便顺口道:“看你这样也不像家里田地多的,要是给人庸耕吃不饱,去那边看看,那边新开的染坊在招人。”
他抬手指了指,也没把路指详细,但何告已经千恩万谢了。
他自己打听,背着包好的毛线飞奔,找到了那家在招人的染坊。门口贴了纸,写着招人的要求,不少人在仰着头看,但估计不识字的不少,一边盯着嘴里还一边问着:“写的什么?写的什么?”
有识字也在读,何告没心情听,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还好大部分能看明白。
看明白了,心便是一沉。年纪符合,身家清白户籍在长安县方便查证,勉强也算符合,假如人家不计较他曾经是隶臣的话。
可是要强壮有力的男子,他果然不该抱希望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后面的内容看完了,紧接着又生出了一丁点的希望。
后面还要招大匠,却不提强壮有力这一项了,要的是识字会数算,他……他勉强也算是会吧?
何告向来不敢惹事生事,这会儿在人群里把牙咬了又咬,鼓起莫大的勇气去到了里面。本以为要接受很多盘问,没想到跟当初脱离隶臣身份时一样,人家根本没跟他废话,把姓名户籍登记备查之后,就给了他一本书让他读。读完了之后又给他一张纸叫他计算。
等他稀里糊涂的出来,人家也只说过三天来看看,到时候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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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义休沐回家了一趟——不得不回,家里亲戚关上门已经吵起来了,他再不回去压一压,就要传出去叫人笑话了。
一看他回来,母亲郑荣按着太阳穴哀叹:“你赶紧去跟他们说,我实在说不清你那道理!”
父亲更愁,蹲在门口垂着头,一副心力交瘁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王义吸了口气:“行的,我去说就好。”
他阿父是长子,秦国从政策上鼓励分家,用税收惩罚不分家的人,所以两个兄弟成年就分出去了。大父和父亲其实也分家了,不然违法,只是他们在官府那里把财产分了,宅地也弄了墙分成两家。但阿父孝顺,实际上大父和大母平常还是跟着他们过。
现在两个叔父跟父亲蹲在一块,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都是一脸的心累。
他们王氏在这一带族人太多了,定是想在染坊做事的太多,找上门来说情,叔父过来帮着父亲挡住,才会这个样子。
得罪了族亲,他们家以后的日子可真没法过了。王义不敢怠慢,急忙去找了族里的老人,把几家近亲聚起来说话。
有人跟着他家贩菜,有人在他的豆腐坊做事,显然是偏着他的。但另几家就很不满了。
十四叔率先发难:“都说阿义出息了,能照顾自家人。怎么,那大匠就不给自家人做?我家王平差在哪里了,怎么就只能做那小工?小工一月才六十钱,大匠竟能拿五百钱,这种事不照顾自家人,有这样的道理吗?”
他既开了口,别人也纷纷跟上。
不是他们不讲道理,实在是工钱差得太多,不由得人不去争一把。
王义站起来,先向长辈行礼,然后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诸位叔伯,这件事不是我不照顾家里的兄弟们,实在是他们做不来大匠的活。有那做得来的,不是也做了大匠么。”
他说的是族里的一位兄长,论起来大排行他还要叫声五兄,确实成功招为了大匠。
他知道别人不服,不等人再说话,紧跟着道:“这染坊是我操持,但大家知道,实际是阿苇的方子,是大王都晓得的功劳,我可不敢懈怠。叔伯们大概不知,这方子不用草木不用矿石,用的是阿苇从宫里学来的方子,配起来极繁复,阿苇说了,不识字不细心的人,都不许他们进配料室!”
说到大王,兴师问罪的长辈们的气势终于为之一滞,心里却不服。
王义叹了口气,慢慢道:“亭里兴学至今,他们也没学会几个字,会解多少题,我怎么敢收他们。这大匠配料不止是难,还有风险,我不收他们,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啊。阿苇上次回来你们也见了,额上的疤许久没消,那就是配料时炸的。”
其实不是配染料,是做别的试验时伤的,现在也已经好了。不过不妨碍他拿这个吓唬人。
好说歹说,总算把仍然不太相信的族亲们哄走了,王义只觉得头疼。
自己不上进,现在怪他不收,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配料真的不是粗汉文盲能做的,便是过了第一关的人也还是会挑一遍,非得细心手稳有耐性才行。
为了保密,王义还特意挑了有家室拖累的人,其中有个出身不太好的,但织室里还有个做隶妾的阿母,下面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只要钱不少给,想来是不会冒险的,他便作主把人收了,又带他们去官府立了约,绝不能泄了方子。
兴学至今,四里八乡积累了一批识文断字会算帐的年轻人,但能进学室并学得好的,几乎都准备走仕途。考举不是年年开,在他那次之后又开了三次,考中的人分到了各地为吏,虽然有的离家还挺远,但是个人都愿意去。
剩下没考中的也在继续读书备考,家里也全力供应,非要把这条军功之外的路走通不可。
而其他没上学室的人呢,能跟着兄长们课余学好的,那真是少极了。学得不错的,如果家里有田地,自然宁可在家种田。没地想找个活做的,往往也已经找到给人算帐的活,没几个去染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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