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昏暗的牢狱中回荡,顿时惊得鼠虫四窜。桑子楠暗道不好,再想要拦也来不及了。
衙役扶着吏巾跑过来,执着黑漆漆的皮鞭,用力抽过去:“喊什么!什么你的我的,你再在此处狂吠,本官定抽你三十鞭子!”
桑落躲闪开鞭子,啪地一声,鞭子抽在她面前的地上,她冷声说道:“那是我的私物,衙门只是暂为保管,你不能私自处置。”
“呵,还挺宝贝的。”倨傲的声音渐渐靠近。
来人中等身材,穿着寻常绸衣,一看就是身上有功夫的。他将柳叶刀握在手中,比划了一番,语气却不甚畅快,又对衙役挑挑眉:“怎么说?”
“爷,您不用理她。”衙役取出登记簿来,指着上面的字,躬身献媚,吏巾险些掉下来,他手快地稳住了,“只要不是作案的凶器,丢了是常事。按规矩作价赔偿便是,此事不劳爷费心,权当小人对公子——”
那人嗤笑一声,一抬手,阻止衙役说出要对公子献礼的话,讽道:“非金非银,一把小刀,你也好意思?”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挑了一粒最小最碎的,轻轻一抛,骨碌碌地滚到桑落脚边:
“赔了。”
银子碰到她的鞋,再轻轻一弹,又滚进石缝中。那一点点银光,很快就被牢狱的晦暗所吞噬。
太轻蔑了。
桑落抓紧衣袖,死死盯着那名男子,像是要从他身上凿出几个洞来,却破天荒地没有再争辩一句是非对错。
方才听衙役说到府尹也要替那“公子”办差,显然这男子也只是个爪牙。
爪牙都如此傲慢,可想而知他们口中的“公子”是何等地位。
爹的话反反复复地回荡在她耳畔:“儿啊,咱们这下九流的,碰到自己人,还可以争一争,万一遇到那些有权有势的,一定要记住,认怂保命!”
认怂保命。
不能为了一把刀,丢了命。
但是也不能让人白白拿走!
“大人!”
桑落扬声说道:
“那把柳叶刀是我安身立命之物,费了很多周折才得这么一把,大人既然要带走,恳请大人顺道替我们求个情,早些放了我们吧。”
一词一句,有礼有节。
倨傲男子却恍若未闻,甚至连余光都懒得投给牢狱中的两个人,只当桑落兄妹如角落里的蚂蚁。
他背着手转过身向外走,声音抛向身边的衙役:“三日,我家公子只给你三日。”
“爷,您放心,三日之内,小的一定办好。”衙役卑微地躬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身后,“您看都快天黑了,小人已在百花楼备下上好的酒席,想请公子和爷赏个光——”
一个衙役也想攀附公子?那人瞥他一眼,:“不了。”
两人越走越远,消失在牢狱的那一头。
桑落怔怔地望着,良久,紧攥着袖子的手才一点点松开。
桑子楠想着自己刚说没人稀罕她的刀,就被人给顺走了,有些过意不去,却又觉得那样的状况之下,别无选择:
“小落,你做得对,我们跟他们争不了。等出去了,兄长想法子再寻些舶来寒铁,重新打上几把。”
桑落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是不争,只是眼下困在牢狱之中,还不是争的时候。兄长是好脾气,但她不是。
她缓缓蹲下身,看着那颗嵌在石缝里的碎银子,伸出手努力地抠着。石缝有些深,指尖只能恰恰触碰到银子。她寻来干草梗,探进石缝,挑了好一阵,才将那一粒碎银子挑出来。
桑子楠望着那粒银子苦笑:“至少人家给了你银子。”
桑落手紧紧一握:“那家伙会回来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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