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拾荒者,还有他们的孩子,还有狗,现在去哪了?没有一丝踪迹,好像他们从来没在这里生活过。
我涉过干河床,向对面山脚走去。经过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坚硬的平地,那本应该是山底的地方,因被从根部截去了一半山体,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空荡荡的,岩石为底的巨大露天采石广场。虽已废弃,但仍有少数人在凿运散落满地的山石,问其中一个民工,附近有上山的路吗?在他的指点下,我沿着已削去半边山崖的一条小路,一直上到崖顶。站在山脊上,可以看到整座山犹如一张阴阳脸。朝东的一面,就是我刚经过的山麓,已成削去一半的高崖峭壁,现正隐在一片阴影里,而另一面的山依旧葱茏,冬日的夕阳西斜,衰草轻黄发亮,如丝麻般柔亮和蓬松。
据史料载,这座山又名楞伽山,距城西二十五里,西南接天平山。因晋高士支遁曾憩游其上,又山多平石,平石为硎,故以支硎为号,亦号临硎。山中多古寺,昔有报恩寺,此山又名报恩山,吴越时在寺基上建观音院,还有南峰寺及中峰院,周围有放鹤亭、白马石涧、马迹石,皆与支遁有关。西有定山,也相传支遁于此禅定故名。从支遁“石崖可蔽身,寒泉濯温手”两句诗中便可窥出山中岁月的悠然。寒泉在中峰,还有一段来历。据说明万历年中由滇南万里而来的一位叫苍雪徵的高僧于中峰建殿从事土木时,有位叫林雨白的高人,可能会看风水,手指庭中地脉,说:“此当有泉”,结果凿之不三四尺,见石板仆碑卧于上,启现一泓莹然,深丈许。这是一段古泉重见天日的佳话。现中峰寺还在,苍雪大师墓在其后,但昔日景像不再,满山只余残崖荒径,荆榛蔽路,唯高天宽广,长风徐来,依旧拂过这人迹罕至的山阜荒野。
小路在荒草棘丛中时隐时现,衣裤经常被有刺的荆条拉出丝来,有时紧扯不放还得用手去剥离。这样的地方,现在是既无人文景观又无精致山林的野山,还遭开山采石,寻常是不会有人上来的,所以路都已被低矮的野树杂草所淹没。整座山像个贫穷农家柴房里的灰姑娘。但对我来说,它只要仍是一座山,那就足够了。
开始有零星的老坟出现在山坡草丛中,紧接着一座小庙土黄色的墙在杂树乱草中显现。绕到庙门前,方见上刻“中峰寺”三字,看庙门的人可能吃晚饭去了,无人把门。庙门不大,一付苍老淡定的模样。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当面门厅内的佛龛里,心宽体胖的弥勒佛照例笑得满脸灿烂,有几个僧人正穿过院子往大殿方向走。
从寺门口修筑得整整齐齐的石阶下山,看得出是新修的。从寺内走出一只黑猫,只看了我一眼,就把头转向山里风吹草动处,不再理睬我的动静,也一副散淡的样子。
山底下又是一处采石场留下的空地,新建了几座黄色的佛殿,用院墙围了起来,有人守院门,一问,说是观音殿,属于恢复性的,历史上这里的观音寺十分有名,寺旁之山因而俗称观音山。观音山西面就是支遁禅修的定山了。
天已向晚,山这边已完全沉入阴暗之中,但仰望龙脊般起伏的山巅,那里尚在夕阳余晖之下,仿佛给黑色巨屏的顶端镶嵌了一条明亮而柔和的光带,给人毛绒绒的感觉。这让我又一次想起山头那些拉拉扯扯不让人过路的野生植物,在那里,人有时只能像山羊那样钻来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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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九岭上的古石关(1)
石关在贺九岭上。
贺九岭其实不能算是一座独立的山,它南接花山西连伏龙山和鹿山,特征并不明显,远看只一脉舒缓平坦的山影,平缓地横卧于蓝天绿野之间。没有当地人的指引,很难找准上山的路。
我找了当地人做向导,省了很多的搜寻功夫,可以径直向山里去。去时是6月的一个下午4点左右,天将晚未晚时分。就在花山的北面,有条比田梗宽不了多少的黄泥小路,路南长满了苗木,全是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小树;路北是田,尚未种什么东西,有土路从田间伸往不远处的小村庄。几个农人正在田里刨土,看不真切在干什么。地方空旷了,远远望去,像看电影默片似的,静极了。
黄泥路的尽头,路渐渐上坡,通往山上。刚转入路口时,向导直指正前方那道连绵丘岭中的一段说,这就是贺九岭。旁边连着几座山,名叫小白羊山(伏龙山)和鹿山等。我定睛看去,那些山均仅为一脉浅山曲波中,几处不起眼的细浪而已。
山径平缓,似乎没走几步就到了山顶,十分轻松。史书载,贺九岭“相传为吴王登此贺重九处”,确实是个适合老年人登临的地方。重阳节贺九岭登高这一发韧于春秋时期的吴俗,据说在古代延续了很久,但终归于寂灭。现在的贺九岭,恐怕只有两种情况才会被人记起,一是探访吴地历史文化史籍时,一是研究苏州西部诸山时。走在贺九岭杂草丛生几近废圮的古道上,犹如走在一座荒墩上,便会有此感慨。
将近山头,便见一座拱形石关嵌在山口,被岁月侵浸,成暗褐色,其上杂树与藤蔓横生,使得这座古石关像极了古城堡的废墟,浑身披挂绿色绒毛;拱顶之上草木茂盛,更如一座绿色的悬桥。穿过拱门,便来到平坦的山顶之上了。
一进石关,顿时满目浓荫。一棵雄奇粗壮、枝干遒劲的大银杏树,如绿色巨伞将关内遮得天地都绿莹莹的了。
山顶靠北面有一水泥平台,上建两间旧平房,门口有烧香架,锈铁柱上烛泪淋漓。房门铁锁把门,从灰蒙蒙的窗子望进去,是道教所供之神像,大概这就是创于明正统二年(1437)的贺九岭庙了,当地人叫它茅君庙,原庙已不可寻,这两间简易平房,是近人在原址上草创的,粗陋不堪。庙前岭下有山涧深潭。
向导说石关在山顶有东、西两座,我们才刚是从东关进入。于是又去寻西关。两座关用的石材不同,但年代均在明朝。东关是用花岗石砌成,西关是以青石砌成。西关要往下走几步,关门依照山势北高南低。因新修过,故猛看如水泥隧道,远不如东关古色古香。站在修缮一新的“水泥隧道”前感到,有时候整旧如新的“保护”反而是某种意义的破坏,这也是无心之过吧?唯愿岁月能使其同老,渐与自然浑为一体。
在满目浓荫的山顶流连徘徊,不忍遽去。茅山庙平台前有碎石铺就的古道,一直通往后山下。山道两旁杂树壁立如墙,葱茏繁茂,枝叶在空中相接,形成天然绿色隧道,令人见之心喜,不由沿“绿廊”往山后下行了几步,看见谷底有小村于四围秀岭环抱之中,问向导,回说是“篁村”,可见当年此地应是茂林修竹,十分清幽之处。
回山顶,见大树下有一山民正坐着歇息,身旁是两大筐刚割的野草,叶片又宽又圆,说是给羊吃的。互相打了招呼,山民便介绍此山原有一大片道观,香火很盛。又指半埋于草丛中的一截石墩说,原先有座高大的御碑,他亲眼见过,碑头有云顶,脚下有神龟,文革中都被砸毁。又指着古意盎然的东关说,原先那里有块禁止采石的石碑,也早已不见踪影。
还顺便讲了个传说。从前(与奶奶早年讲故事,开首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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