嶧桑落一时沉默,不过萧昱瑾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这些话憋在心底,已经快要憋死他。如今有个人肯认真倾听,萧昱瑾自然不吐不快,“在梦里,柏舟会带兵杀进宫来,一剑刺进孤的心窝……孤从前不信,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发生摘心献祭那件事后,由不得孤不信……孤这些日子不见他,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您只知道结局,却不知梦中这些事情究竟为何发生?”
桑落一下说到了关键所在。萧昱瑾一拍大腿,“可不是么,孤头发都快愁没了。”
桑落不由想起自己的梦,同样是没头没尾,只有一个关于章熙的结局。“那章熙杀了……我是说梦里,他后来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推翻旧政,建立新朝了。”
也就是说,太子梦里的章熙会谋反,甚至称帝。可实际上,章熙一点造反的意思也没有,一心只想辅佐太子上位,建立君圣臣贤,政治清明的太平世界。而且太子梦到章熙会称帝,可在她的梦中,章熙却死得那样悲壮。如此南辕北辙的结局。所以,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莫须有的,不必深究的梦?也对,梦境预测本就荒诞无稽,她实在不该对此抱有期待。萧昱瑾一看桑落的神情,便知要糟,这般离奇的事情,若是有人跟他说,他也不会相信,可是……“孤还梦到过王佑安和许宸枫二人成帝,柏舟战死沙场!”
“什么?”
桑落急得站了起来。太子说中她心中不安,她忙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他为何会死?”
“孤不知,”萧昱瑾光棍得很,摇头道,“孤梦到过王佑安和许宸枫分别成帝,柏舟万箭穿心,死得很凄惨。”
萧昱瑾幽幽叹了口气,“不过再惨也没有孤惨,唉,孤是注定要亡国的。”
又是万箭穿心。桑落感到心口疾跳,难道这也是巧合吗?“你还做过什么梦?”
她急于求证。萧昱瑾积极配合:“谁跟你在一起,谁就是皇帝。先前你一跟柏舟吵架,孤就梦到他惨死,你成了别人的皇后。对了!那时柏舟在南边受伤,途中孤叫你回去,就是梦到若是你在,他会死得更快。因为……”“许宸枫那时在他身边。”
桑落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也想起当时的情形。那时她一心想去南边与章熙摊牌,太子却忽然叫她回京,她不愿意,故意和柔儿调换,大约是在乐县漏了行踪。许宸枫过去找她,阴差阳错,她已去到章熙身边。且她心中胆怯,在南边不出大门一步,是章熙身边神秘的岳姑娘,这才再一次逃过许宸枫的找寻。就如太子梦中所见,若是她直接去找章熙,说不得就会撞见许宸枫。当时章熙正受着伤,又是在南边地界,以许宸枫对她的执念,可能真会如太子梦到的那样。“那是不是代表,章熙若不造反称帝,他就会死在战场?”
萧昱瑾侧头想了想,逻辑关系来说,好像是这么个因果。于是太子殿下的脸黑了。不管是谁笑到最后,他这个大冤种是没跑了。“殿下,”桑落忧心忡忡道,“章熙他一心只想辅佐你登基,并无半分谋逆之心。你真的没有梦到缘由吗?”
如果按照太子梦境中的逻辑,那她当然希望章熙赶紧完成造反动作,死道友不死贫道,她只要章熙好好活着。萧昱瑾却只当桑落在为他担忧,同样发愁道:“孤不知。”
桑落心事重重地回到公主府。今日太子所说之事玄之又玄,可宁可信其有,何况她也梦到过章熙战死,那样真实的场景,要她只当个梦来看简直不可能。轻叹口气,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叫侍从给隔壁捎信,等章熙回来后来浅云居找她。如今两府正在改建合并,花园一带乱糟糟的,全是做工的人。章熙特意派竹西全天盯着,就怕有什么人混在杂役里,出了事故。章熙今日来得倒快。傍晚时分,余晖落下。天慢慢黑后,仆从将路两旁红色和黄色的灯笼渐次点亮,如光华清洌的水珠一般,点点滴滴,藏着林木间。他踏着月华和珠光而来。桑落等在那棵桂花树下,看着他模糊的影子一点点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萧萧肃肃,若玉山倾倒——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天上人。桑落觉得,哪怕见到他无数次,她仍旧会为他天然的风姿所折服。“这个男人是我的,我不能叫他出事。”
她在心中默默道。她的眼眸,潮湿而多情,在朦朦月色下,如同潋滟的水波,一层层拍打在章熙的心尖。“怎么这样看我?”
他眉眼中含着笑意,走到她面前问。桑落说:“因为你长得俊美,我看得入迷了。”
章熙从并不觉得形容一个男人俊美是夸奖,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带着最高荣誉的褒奖。竟叫他有些羞涩。“淘气。”
他点点她的鼻尖,转移话题道:“今日见太子,是有什么事情?”
他最近忙碌,若非重要之事,桑落不会特意叫人传话,是以他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来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你先答应我。”
章熙好笑,但凡是落落所想,他还有什么不应的,何须如此神秘。“你说。”
桑落不依道:“你先应下再说。”
章熙只好道:“举凡落落所言,我无有不应。”
桑落深吸口气道:“我想做皇后。”
章熙却像是没听清,连眉头都微微蹙起来,“什么?”
“我说我想做皇后。”
“胡闹!”
“不是那个皇后,是你的皇后!”
桑落再一次郑重道:“章熙,我想做你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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