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仔和鸽笼子默默地传球,巴里,这个毫无争议的最差球员,却一边在他们用运动衫圈出的球场上奔来跑去,一边大喊、鼓劲儿或是欢呼。弗格斯进球后,巴里想跑过去跟他顶胸庆祝,却算错了时机,一头顶上了弗格斯的下巴。父子二人摔倒在地,弗格斯疼得直哼哼,却又大笑不止,巴里坐在地上,也笑个不停,边笑边向儿子道歉。肥仔发现自己也不由咧开了嘴,接着听到鸽笼子做作、别扭的大笑,立刻皱着眉扭过头。
接下来就到了那个难堪而可悲的时刻。那时双方踢成平局,也快到时间了。肥仔成功地从弗格斯脚下断球,鸽笼子大声喊道:“加油,斯图,小子!”
“小子。”鸽笼子这辈子从来没说过“小子”。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听上去是那么可怜、空洞和不自然。他在试图模仿巴里,模仿巴里对儿子们轻松而毫不扭捏的鼓励,试图在巴里面前表现。
在球像炮弹一样从肥仔的脚下飞出、正中鸽笼子毫无准备的蠢脸之前,在鸽笼子的眼镜被砸烂、一滴血从他眼睛下方绽放之前,肥仔还有时间明白自己的意图,有时间意识到他早就想击中鸽笼子,而那脚球正是他对鸽笼子的惩罚。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一起踢过球。像之前的十几次一样,那次的亲子实验又以失败而告终。)
我从来就不想要他!
他确信自己听到了这句话。鸽笼子一定是在说他。他们在他的房间里。除了他,鸽笼子还能说谁?
我才他妈的不在乎,肥仔想。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猜测的结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股凉意慢慢溢满了他的胸膛。
他把刚才鸽笼子打他时撞倒的椅子放回电脑桌前。忠于自我的反应本该是推开母亲,一拳打上鸽笼子的脸。再一次砸烂他的眼镜,再一次让他流血。肥仔为自己刚才没有这样做而感到羞耻。
然而,还有其他的方法。这些年来,他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对于父亲荒唐的忧惧,他知道的并不像父母认为的那么少。
肥仔的手指不像平日那么灵活。烟灰从他嘴里的香烟尾端掉到键盘上,他打开了教区议会的网页。几周前,他查询了SQL插入,并找到了安德鲁不愿告诉他的那行程序。研究了议会留言板几分钟后,他毫不费力地以贝蒂·罗西特的身份登录上去,把她的用户名改成了“巴里·菲尔布拉泽的鬼魂”,然后开始打字。
5
雪莉·莫里森相信,她的丈夫和儿子向议会夸大了把“鬼魂”的帖子留在网站上的危险。她不明白这些信息怎么会比说说闲话更糟糕,而据她所知,说闲话并不会被法律治罪。同样,她也不相信法律会愚蠢和不讲道理到为了别人写的东西来处置她:那将绝对是令人发指的不公正。尽管她为迈尔斯的法律学位而骄傲,但她敢肯定在这一点上他弄错了。
她去检查留言板的频率甚至比迈尔斯和霍华德建议她的还要高,但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承担法律责任。她确定,巴里·菲尔布拉泽的鬼魂还没有完成他主动承担的摧毁丛地支持派的任务,而她想要成为下一篇讨伐檄文的第一个读者。她会一天几次冲进帕特里夏的老房间,点开网站看一看。有时,她在用吸尘器打扫或是在厨房削土豆皮的时候,会突然灵光一闪,冲进书房,却只是再次失望。
雪莉对“鬼魂”有一种特殊的、秘密的亲切感。他选择了她的网站作为阵地来揭露霍华德对手们的伪善,而这一点,她觉得,让她有权像一名为罕见物种建立栖息地的博物学家一样骄傲。然而,还不仅如此。雪莉欣赏“鬼魂”的愤怒,他的野性和大胆。她想象着他会是谁,然后在脑子里勾画出一个强壮而模糊的身影,站在她和霍华德身后,披荆斩棘,以那些人自己丑陋的真面目为武器,为他们击败对手,扫清道路。
不知为何,她觉得帕格镇没有一个男人有资格成为“鬼魂”。要是知道“鬼魂”是她认识的那些反丛地派男人中的某一个,她肯定是失望的。
“说不定‘鬼魂’并不是一个男人。”莫琳说。
“很有道理。”霍华德表示赞同。
“我觉得它是个男人。”雪莉冷冷地说。
星期天早上,霍华德去咖啡馆了,雪莉还穿着晨衣,端着一杯茶,不自觉地又走进书房,打开了议会网站。
一位副校长的狂想。发帖人是巴里·菲尔布拉泽的鬼魂。
她颤抖着手放下茶杯,点开帖子读了起来,嘴巴越张越大。读完后,她冲去起居室,抓起电话,拨了咖啡馆的号码,但电话一直占线。
仅仅五分钟后,已经养成频繁查看议会网站习惯的帕明德·贾瓦德打开了网站,看到了帖子。像雪莉一样,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抓起了电话。
沃尔夫妇正在单独吃早餐,因为他们的儿子还在楼上睡觉。特莎拿起电话后,帕明德立刻打断了朋友的寒暄。
“议会网站上有篇关于科林的帖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让他看到。”
特莎惊恐的眼睛飞快地朝科林瞥了一眼。不幸的是,科林离话筒只有三英寸,帕明德的声音又响亮又清楚,听不到都是不可能的。
“我等会再打过来。”特莎急切地说。“科林,”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放下话筒。“科林,等等。”
可是他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两条胳膊僵硬地放在体侧。特莎必须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也许最好还是别看,”科林指节凸出的大手在桌子上移动鼠标时,她焦虑地说,“或者我先看,然后——”
一位副校长的狂想
有一位希望能在教区议会代表社区意见的先生叫科林·沃尔,他是温特登综合学校的副校长。选民们也许有兴趣知道,这位严格信奉清规戒律的副校长,却有着非常不同寻常的狂想生活。沃尔先生十分害怕会被学生指控有不恰当的性行为,因而下班后经常需要时间来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至于沃尔先生是否真的爱抚过某个一年级学生,鬼魂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对于这一爱好的狂热程度让我们有理由推测,即使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做过,也一定乐意为之。
是斯图写的,特莎立刻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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