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清场,只有工作人员和一群围绕方竟则献殷勤的alpha。和方竟则并肩而立的是周和光,眼尖地瞟见门口的动静,低声说句话,所有人转过头来,目光戏谑、恶意,似乎迫不及待拨开陈观佛那层狐假虎威的金装,看他狼狈绝望的模样。
陈观佛被押过他们时,忍不住说:“我们是朋友,我还帮过你们……莫莱,你不记得你几年前在大街上杀了抢你钱包的小偷,因为过当防卫导致舆论扩大,还是我帮你去求情。周和光,别忘了我救过你——”
周和光纹丝不动地占据方竟则身边的位置,闻言,狭长的眼睛乜着陈观佛:“一点恩情拿乔了十几年,不懂适可而止吗?”
“龙生龙凤生凤,婊子生的当然贪得无厌!”莫莱是莫家大房独子,莫家当家人排在空港富豪榜前十。他神色比较焦躁,不时触摸脖颈后的抑制贴,目光在性别是Omega的方竟则身上流连,头也不回地说:“还他去求情……他那身份谁看得起?!说了两三句好话就真把功劳全搂身上了?”
“你们记得陈观佛第一次出现在周家的样子吗?”说话的是个外貌阳光俊朗,看起来毫无心机的青年,叫薛留。他们这群人打小一个圈子玩到大的,彼时所有人都聚在周家玩儿,薛留一提,所有人都想起来了。“我还记得,很脏,脏得就算他后来穿上金装,我还是希望他滚回贫民窟!要不是你俩护着,我早就动手了。”
“……薛留?!”陈观佛瞳孔剧缩,面色灰败,继而流露出恨毒了的目光。
眼前这群权贵子弟向来眼高于顶,没什么不敢玩儿、什么都尝试了,像狼一样固守阶级利益,防备、戏弄意图挤进他们圈子的外来者,然后屠杀掉,最后分食一地血肉。
陈观佛旁观过一次狩猎,吓得高烧不起,既不敢真参与进去,又舍不得真正远离圈子,纠结又贪婪的模样自然惹来不喜、排斥和戏弄。
当着周和夷、周和光的面不会做什么,背着他们却肆无忌惮,还是薛留主动站出来传达善意,喝止过线的恶作剧,搫开了他的心防。
除了周和夷、周和光,唯独薛留是他认可的朋友。
但薛留站在那儿,说着那样的话,明显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所以以前的友好都是假的?怎么能装得那么像?
陈观佛被捆到靶标前,薄薄的衣服已经湿透,牢牢黏在后背,流过汗的身体被室内冷空气一吹,登时冷得发抖。
靶标离射箭台三十多米,而陈观佛视力很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包括一旁宛如雕像的工作人员。众星拱月的方竟则始终没有大表情,也没怎么搭理陈观佛的挑衅,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家教有多好的、温和冷静的假模假样。
绮年玉貌,一身读书人的气质,浑身散发着内敛的自信优雅,是陈观佛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底气。
方竟则不需要费心思,只稍站那儿,旁人便都趋之若鹜。
陈观佛呢?
陈观佛是婊子生的,一朝得势上青云,看似万千宠爱的繁荣,还不是别人说踹下去就能够踹下去的?
凭什么?
凭什么他是可以随意被糟践的东西?
不甘心。
痛恨嫉妒不甘为什么凭什么?!
咬破牙关,陈观佛品尝到了血腥味,直直瞪视着寒芒闪烁的箭头,眨眼间消失不见,那是他肉眼跟不上的速度,他并非什么天赋之人。
心跳如擂鼓,一声声几乎敲破胸膛。
咻——刹那间,破空声袭来,黑色长箭骤然出现在瞳孔里,咄——铮!钢铁箭头深深插进耳朵旁边的箭靶里,箭羽摇曳出一圈圈虚影,脸颊旁刺痛直达大脑。
陈观佛听不见喝彩,看不见他人,眼前一会灰暗,双眼无神,四周围在一瞬间无比寂静,世界好像在这一刻死掉了。
——好恨。
去死吧,都去死吧!杀掉他们,不惜代价,把今天的屈辱十倍百倍的奉还!杀了他们!杀了!全都去死去死!
不过片刻,大脑轰然,世界的色彩回归视线,脸颊被划伤的口子留下鲜红的血,剧烈的屈辱和仇恨侵占理智和心脏,以至于胸口隐隐作痛,陈观佛不知道他此刻有多像一只鬼魅,他也不在乎。
这一刻,他只剩下报仇的念头。
“……”他呢喃着一个名字,一个踏踏脚就能让空港震动的名字,一个他最痛恨但无可奈何的,能够帮到他的名字。
“——周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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