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一滴墨又染上宣纸,将一贴写得工整的字迹染污。
心头又有些乱,将宣纸揉皱了,抛进池子里。
楚歇再醒来时,天边将要收起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
江晏迟胆子小,找人要来一盏灯,还在矜矜业业地抄书。
看这天色,他该不会真的写了三个时辰没歇半口气吧。
明面上不能看顾他,楚歇只能假装自己累了,匆匆起身打算从亭中离开。
没关系的。
等许纯牧穿过来就好了,会有个知心人陪在小主角身边。
伸手扶了下栏杆,险些直接跌进湖里。
一双有力的手扶着他的胳膊,将他身形稳住,在他身后柔柔地喊了一声:“掌印?”
拇指中指摁着两边太阳穴揉摁几下,楚歇道:“无妨。”
“您是病了吗。”
小太子没有松开扶住自己的手,顺势竟想搭脉。楚歇一下清醒过来,厉声:“放开!”
江晏迟一个哆嗦,忙不迭地退了几步。
楚歇自觉语气严厉了些。
可江晏迟是个在冷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孩子,身上是多少有些医术傍身的,万不敢让他摸出些什么。
“你这一手伤疤脓血的,是不怕弄脏本座的衣裳吗。”楚歇沉声。
太子将头低得更下。
“是风予莽撞了。还请掌印宽恕。”
楚歇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
“掌印可以先行回去的。”江晏迟道。
狐狸尾巴可算露出来,楚歇一笑,语气里带上几分戏谑:“怎么,才三个时辰便忍不了了?”
“掌印要的字帖,风予定然每日勤勉抄写,送去府上。只是,掌印似是身子不爽快,若是拖得病了,反倒成了风予的罪过。”
楚歇愣了一下。
眼神颇有些古怪地问一句:“此乃真心话?”
“如何不真心?”
少年眼底一片诚挚。
这男主……怎么回事。
他以为江晏迟之前是年纪小不想事儿。可如今身居太子也有一段时日了,按理说怎么也会忌惮自己擅权太过,怎的倒还像是一只单纯的小鹿一般乖巧可人。
从楚歇眼底看出了疑惑。
江晏迟温婉一笑,道:“我自冷宫中出生,比宫中任何奴婢都活得卑贱,我原以为要那样过一辈子,却不想,楚掌印将我和娘亲救出那水深火热之中……”
“此等大恩,风予此生不忘。”
哦,原来如此。
楚歇心底有些软了,可顾念着人设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还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性子绵软待人温善的小皇子三年后将会在这风云诡谲的西京皇城彻底掌权,扳倒擅权宦官,镇住边境藩王,再一次集权于中央,登基为帝。
不由得多说了一句:“你还是太小了。身在这权力的漩涡里,恩与仇,又哪是三言两语辨得清。”
迎风吹来寒风,轻咳了一声后,楚歇转过头,却冷不丁对上一双寂然的眼眸。
江晏迟极快地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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