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太炎苦笑道:“许老板是你我的朋友,不帮他说不过去。如果何书记铁了心要办他,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自求多福,去找市里省里的关系。”
司马峰摇了摇头,说:“何书记是官场红人,不会轻易听得进别人意见的。我想,这次说不准会惹出大风波。”
卞太炎嘿嘿笑道:“这事我们不好多说什么。你回去给许老板打电话,告诉他情况,劝他先尽快解决上访事件,不要节外生枝。至于停产整改,他再找人打招呼不迟。”
许加田接到司马峰的电话,吃了一惊,本想不予理睬,经过司马峰反复劝说后,还是决定退让一步。他派人找到死者朱有贵及其家属田桂花的双方父母,软硬兼施,答应给予一定补偿后,最终让田桂花不再上访,同意将死者朱有贵火化安葬。
上访事件处理好了之后,还有一个大麻烦摆在许加田的面前。环保局到农药厂检查后,看到环境污染严重,当天就开出了停产整改通知书。不谈废气排放,就是污水也不好处理。而且药厂停产,每天将损失几十万。为此,许加田气得暴跳如雷,杀人的心都有了,只好找人帮忙说情。
停产整改通知书上午发出,下午何强就接到海西市常务副市长胡有为的电话,他说:“河东农药厂是全市骨干企业,纳税大户,目前正在考虑上市,一旦上市成功,将填补海西民营企业上市公司空白,意义非常重大。瞿秋平书记也非常重视药厂的生产。污染问题是必须解决的大问题,但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这是发展中的问题。我建议不要关停工厂,最好是让工厂边生产边整改,不影响企业效益。”
何强婉拒道:“胡市长,不是我不接受您的建议,而是之前环保局就是这样做过,事实上农药厂根本不把环保局的通知当回事。前天曾经发生一起因为该厂原职工患病死亡,引发的大规模上访,现在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如果再有人生病死亡,后果可能更严重。因此,我们觉得只有停产整改,才能引起厂方重视,才能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负责。”
胡有为不满道:“这样一来,农药厂上市计划就将受阻,影响巨大呀,你就不担心市委有意见?”
何强听出了对方的警告之意,但是他不为所动,为了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铁了心要解决农药厂的污染问题,哪怕河东市的GDP和财税受到影响。为了给对方留个面子,何强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尊重环保局的决定。但是胡市长您的建议我也要听。这样好了,我们马上召开常委会专题讨论药厂的事,一有结果,我请卞太炎市长向您汇报。”
胡有为不情愿地说:“但愿你们能从讲政治的高度和全市的经济大局出发,作出最终决定。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跟胡有为结束通话后,何强让黄能通知在家的常委半个小时后开会,并通知环保局负责人和疾控中心负责人列席常委会。
常委会上,何强先请环保局负责人介绍检查农药厂的结果,说到了厂边原本清澈见底、鱼虾肥美的大河,如今变成不可亲近的臭水沟,水中鱼虾早已绝迹。药厂所在地之所以取名古井乡,不仅是因为镇上有七十二口宋元时期留下的古井,而是这些古井在历次特大干旱中,救了当地村民的命。因为即便是干旱造成河塘干涸,古井中依然还有清水,保证了人们的正常饮用和部分庄稼的灌溉。如今,这些古井之水已经全部变成毒水,发出阵阵恶臭,猪羊饮用后都会中毒死亡,古井大多被百姓用泥土封死废弃……
接着,何强又请疾控中心负责人介绍农药污染对人体健康的危害。对方介绍了一组数据,药厂职工和周边群众患癌率和病死率是全市其他乡镇的几十倍。虽然没有证据说明恶性肿瘤跟药厂污染有直接关系,但是药厂职工和周边群众患病率和死亡率奇高的现象,间接证明药厂污染脱不了干系。可以预测,如果任由药厂在当地污染下去,群众的健康状况将会越来越恶化。
与会人员听了都心情复杂,不敢吱声。
何强心情沉痛地说:“过去我们一味地抓经济建设,忽视了环境污染的危害性,这是我们政府工作的严重失职,对此我们必须深刻检讨,向受害群众道歉……这种事情再也不能继续下去。如今,我们只能做亡羊补牢的事,让药厂停工整改。我建议,药厂排放一天不达标,就一天不准生产。我们是要GDP,但是不能要带血的GDP。今天召开常委会,专题讨论药厂的污染防治问题,结论同样适合全市所有企业。环保部门最近要对全市所有生产企业逐个进行排查,一旦发现存在严重污染问题,不管谁打招呼,一律停工整顿,环保验收达标,方才允许生产。新建企业,如果环保验收不合格,一律停发生产许可证……”
常委会最后通过了何强提议,形成决议。当卞太炎将会议精神汇报给胡有为时,胡有为气得当场拍了桌子,并向瞿秋平书记告状。
瞿秋平得知情况后,并没有打电话跟何强了解情况,而是找到副书记罗洁英,委婉地表明河东常委会的决议令胡有为大为不满,希望罗洁英跟何强了解一下这么做的动机。罗洁英听了瞿秋平说的话,知道对方对何强的做法有所不满,便打电话给何强,让何强做出解释。
何强当即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向罗洁英作了详细汇报。罗洁英听了之后,说:“虽然你们的做法,我举双手赞成,当初我在河东时就想处理这个毒瘤,结果迫于势力,我妥协了,现在想起来还挺惭愧的。但是,你们这样的做法一定要把困难估计充足,不仅要防止既得利益者的反扑,也得顶住来自上级部门的压力,可谓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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