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暖的江风吹拂下,听着船身破浪的节奏,童静差点就堕进梦乡。
她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吐纳了几口气息,脑袋回复清醒。她看看旁边不禁微笑,只见飞虹先生蜷伏在甲板上正在呼呼大睡。
童静提起「迅蜂剑」步出船舱外。六月的猛烈阳光洒落脸上,她只感舒服极了。身躯随着船行微微摇晃。对于岷江帮主之女童大小姐来说,这是熟悉不过的感觉,蓦然令她怀想起四川家乡。
——很久没有乘船了……
还记得六年前与燕横、荆裂初相识时,大家过了一段极愉快的船上日子。那也是她第一次离开父亲独立的时候。此后每次乘船,甚至每次站在江河边上,她都会回忆起那种快乐。
「你一个人在笑什么?」
童静回头,看见盘坐在船尾一角的燕横,手里正用小刀雕刻着一块木头。
燕横停下手来,用小刀指着童静:「别忘记,我们这次不是去玩。」
童静指指他手中那木块:「你自己还不是在玩?这次雕的是什么玩意?」
燕横把木头收到背后:「哼,才不告诉你!」
两人争了一轮,燕横最后才屈服,把木头给了童静。她仔细看,原来是一条未完成的小船。
他们住在那水岩前寨已经一年,如今终于有机会出外远行,心情甚是舒畅。
那大船顺着风,正沿赣江北上,从赣州出发至今已有六天。
两人沿着船舷往船首方向走去,途中与几个船夫及随从打过招呼。在他们上方高处,代表南赣巡抚的官府旗帜在桅杆上猎猎飞扬。
船头上站着好几个身影。一人在最前迎风而立,那撑着长衣的痩削身躯站得挺直,长须在江风中舞动,正是阳明先生王守仁。在他左右的是荆裂与孟七河,还有几名随行的民兵及侍从。
王守仁凝视着船首前方的达饭江水。在明媚阳光之下,他的心情却无法放开。因他知道,这条船正带着他不断接近那乌云密布之地。
已跟随王大人好一段日子的孟七河,感受到其心情,默然不语。另一边的荆裂,
一头鬈发以布巾包裹着,脸上如往常般气息充沛。新婚的他更添了稳重自信,神气蓬发。
燕横和童静上前与众人问好。
「我们快要靠岸了吗?」童静问孟七河。
他点点头:「前面不远就是丰城县。我们可以停泊休息。」
孟七河旁边一个民兵说:「到得丰城,距离南昌就只有一百里左右了……」
一听这话,王守仁的眉头锁得更紧。
童静见了,向王守仁说:「大人,有我们『破门六剑』照应,你不必过虑啊。」王守仁苦笑:「不。你们答应过,到了南昌只留在船上,不得登岸。」
王守仁此番出赣州,原是受朝廷命令,前往福州戡乱。话说福州三卫,有名为进贵的军官聚众哗变,兵部尚书王琼遂奏请朝廷,向王守仁颁下敕书及领兵的旗牌,前赴平定乱事。
王守仁出发之日乃六月初九,正巧六月十四日乃是宁王朱宸濠生辰,按常例江西省内主要官吏都得去贺寿,王守仁虽领了王命出征,但从南赣沿水路往福州,北上时必经南昌,也就更无从推托。
南昌城这凶险之地,王守仁绝不想踏足。在那里唯一能令他高兴的事,就只有再与上司江西巡抚孙燧见面。他与孙燧先后都是由王琼安排来江西对抗宁王府,二人皆能干耿直,难得更是浙江余姚同乡,甚为投缘。
这段日子他一直为孙燧在担心。他知道孙燧不停向朝廷上表,告发宁王谋反之意,但一次接一次石沉大海,定是被宁王所收买的奸臣拦截了。
上奏无用,孙燧与王守仁更无别法。对方是朱姓亲王,他们不可能像对付一般匪贼般先发制人。余下就只有戒备和等待——等待宁王发动。
——但恐怕那时候会太迟……
相比天天与虎为邻的孙燧,王守仁留在南面的赣州总算安全得多。王守仁日夕都在担心孙大人的安危。
「当上江西巡抚,我心里已然预备把命豁出去。」二人最后一次在南昌分别时孙灿曾说:「但王大人你跟我不一样。你一定要活着。」
「破门六剑」得知王守仁要往福州戡乱,自动请缨随同照应,一则是五人安逸太久希望活动一下身手,二是预防途中有人加害王大人。他们最初以为王大人会辞谢,谁知王守仁一口就答应了。
——看来王大人也感应到,今日形势比往昔更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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