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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遥认真听他说着,心下隐约有种不同寻常的预感。
“疯女人捡到了孩子,与其说是捡,倒不如说是村里人觉得,失去儿子的疯女人和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最为相配,没有人提出异议,甚至所有人都帮着那个疯女人隐瞒下此事,令那孩子一直长到九岁,都以为那个成日发疯,莫名虐待折磨自己的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叶惊寒说着,唇角浮掠过一抹自嘲之色:“后来,那个孩子慢慢知道,原来疯女人是因为被男人抛弃才变得如此,原来自己的所有不幸,都源于那个沽名钓誉,背信负义的爹。他痛恨,他不甘心,甚至愿意赌上自己的一生,报复那个负心的男人。”
“他成功了。”沈星遥同情道,“可后来疯女人的死,却令所有真相揭开。也让那个在仇恨里长大的孩子知道,自己穷尽半生所做的一切,为的尽是与他毫不相干之事。身前身后,一切荣辱,都成了笑话。”
叶惊寒一手扶额,深深低下了头。
沈星遥听明白他的话,不多作声,只安静坐在一旁陪伴。
直至他抬头,带着满眼不甘,蓦地朝她望来:“你知道为何我一直不敢说吗?”
“你可知道,我待你之心,从不比他少?”叶惊寒凝视她双目,眸底隐有莹光闪烁,“只是我知道,夙世仇怨,世上无人能够相与。因而有些话,从始至终都未说出口。知道我发现,我同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可知道,这对我而言有多残忍?”
沈星遥与他相视,心下百感交集,良久未答。
她沉默片刻,将这些年来所有能记起的,与他相关之事,悉数回想一遍,方开口道:“如果一切重来,即便我在他之前便遇见了你,即便你当初开了口,结果也不会与现在不同。”
叶惊寒缓慢阖目,耳边风声水声尽已消失,只剩她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喜不喜欢谁,绝不会受外物改变。便如同现在,即使我明知他的错不可弥补,也仍旧割舍不了。更何况——”
她坦然直视叶惊寒,认真说道:“那日客舍大火,奋不顾身冲进火场寻我的的只有他。”
叶惊寒闻言蹙眉,忍不住开口:“那是因为……”
“我也知道,一定是你帮我保护好了姐姐,保护好大家。”沈星遥神色依旧坦荡,“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只是生性淡薄,未到忘我之境罢了。从前未能说出口的话,对你而言许是遗憾,但我并非随波逐流之人,若心悦之,不必你说,我自会开口。”
她话音温和,所言对他却是残忍至极,叶惊寒听完,右手已然攥紧了拳。
“所以,你是打算花费一生和绝不可能达到的执念较劲,还是放过自己,也放过我?”沈星遥诚恳发问,却见他霍然睁眼站起,一把攥过她的脉门,拉了过去。
沈星遥内息受制,下盘不稳,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入他怀里。
“你果然是同他待得太久,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叶惊寒定定注视她双眸,眼中不甘仍在,“你可知道,你如今这副模样。不论我做出什么,你都无法反抗。”
“你还是没有改主意?”沈星遥无奈摇头,“那也只能说明,我没你说得那么伶牙俐齿。”
“过来。”叶惊寒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便往深山行去。
山中溪水剔透澄明,一望到底,如镜一般映着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影和一轮红日。
日至中天,越发刺眼夺目,山脚路旁的茶摊也稀稀落落。凌无非一路没日没夜追了好几天,赶到山脚,已快精疲力尽,眼前几乎快要产生幻觉。瞥见路边稀冷的茶摊,便即走了过去,点了壶茶水坐下歇脚。
他不知沈星遥经脉被封,不得动用武功,却也完全不怀疑是她主动跟随叶惊寒离开,听之任之,只越发担心叶惊寒是否与文晴等人有交易,对她用了药物,心下对此人的厌恶与日俱增。一壶茶水下肚,简单休息一番,便继续赶路,谁知行至深山,前后左右俱是岔口,一时愣住,却忽地听见身后有人高喊:“公子!公子请留步……”
凌无非不明就里,回身望去,却见追上来的,是方才那个茶摊里的伙计,手里不知拿着何物,犹豫迎上前道:“你是在唤我吗?”
“是是,您看这漫山遍野的,不就您一个嘛?”伙计连连点头,“适才有位客官前来,说让我帮他,把这个交给您。”说着,便即将手中纸包递上。
凌无非打开纸包,竟发现其中躺着一只青玉双环绞丝镯,还附着一封信,展开一看,当即沉下脸色,冲那伙计问道:“这信上说的‘百步岩’在这山中何处?”
伙计立刻指了个方向:“您顺着这条路,再走几里便……”
他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仿佛飞掠过一缕烟,只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站在岔路口的凌无非,便已不见了踪迹。
镯子是沈星遥的随身之物,信则出自叶惊寒的手笔。凌无非寻至百步岩下,环视四周一圈,却不见人影,当即破口大骂:“叶惊寒,你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叶惊寒便从他前方一面高大的岩壁后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凌无非未瞧见沈星遥,不由蹙紧眉头,直截了当问道:“她在哪儿?”
见叶惊寒不答,他不免窝火:“你到底是闲着没事还是活腻了?大敌当前还在这儿添乱。又或是说,你与万刀门中人,根本就是同谋?”
“多年过去,凌兄你还是这般,一事不顺便沉不住气。”叶惊寒双手环臂,淡淡说道,“她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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