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看了看罗浩然,大厦的主人绕过伤者,走向中庭旁边的走廊,身后除了拉布拉多犬,还跟着楼上逃下来的那些人——抱小孩的年轻妈妈,穿着超市工作服的男人,身穿覆满灰尘的迪奥男装的男子,绑着绷带的白领,保安和女清洁工,最后是裹着披风的女子。没想到,那个叫吴什么的“大师”,也跟着他们而去。
进了走廊,罗浩然推开一道大门,门上写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里面又有道门,门口贴着“监控室”三个字,罗浩然在密码门上按了指纹,又输入一组复杂的密码才打开。他并不介意身后跟进来一群人,有意要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
监控室里布满各种高科技设备,令人眼花缭乱。罗浩然坐在一台电脑前,输入几行指令,将大屏幕分隔为数十块小屏幕,但只有下半部分亮着,上半部分显示为雪花,应当是电影院以上各楼层。
除了卫生间与更衣室,整栋大楼几乎各处都有摄像头。不过,周旋没有发现酒店楼层的监控画面,也没有写字楼的,倒是看到了空荡荡的酒店大堂,虽然同属底楼,却在大厦另一边。
罗浩然依旧毫无表情。他身后那么多眼睛齐刷刷看着监控画面——很多个画面里都看到了尸体,从九楼电影院到八楼餐厅,还有七楼到二楼的那些商店,有些尸体和假人混在一起难以分辨。除了宠物店里逃出来乱窜的猫狗,小屏幕里还能动的活人,就是留在底楼的那几个重伤员了。
“我看到他们了!”有人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说话的是那个一瘸一拐的女清洁工。
保安训斥道:“乱叫什么啊!你看到鬼了?”
“是跟你一起救我的那两个孩子!”她指了指大屏幕的左下方。文字显示为地下一层,画面里是大超市,其中有一对年轻的男女。从穿着打扮和发型来看,无疑是90后,他们如幽灵般游荡在废墟般的卖场中,女孩紧挨着男孩寸步不离,男孩步履轻松如闲庭信步。女孩不断顺手牵羊取下货架上的东西,似乎是巧克力之类的零食,好像就在自家似的,拿下来就拆开放入嘴中——劫后余生的地震灾难中,这也不能算是抢劫吧?
罗浩然又对着电脑输入一行指令,大屏幕的画面完全变了,不再分隔为小屏幕,直接出现了酒店楼层——文字显示为十九层走廊。
那是周旋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两小时前他刚走进那道走廊,开房准备跳楼自杀。不过,他注意到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屏幕角落里显示着监控的时间:4月1日23:55。
那是几十分钟前的昨晚——工作人员们跑上十九层顶楼,拿着各种挖掘工具,满怀即将逃生的希望,罗浩然与周旋却在丘吉尔的警告下,紧急下楼撤退的时间!
果然,大屏幕上的十九层酒店走廊里,出现了一群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他们打开一扇小门,发现被水泥碎块堵满了,便用冲击钻和铁铲开始挖掘。也有人不停地回望,也许疑惑大楼的主人和他讨厌的狗为何还没上来。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大屏幕前观看的人们也死寂无声。很快要逃出生天的监控画面中,酒店走廊灯光一明一暗。周旋感到莫名恐惧,就像恐怖片里即将出现女鬼。罗浩然保持着冷静——除了点鼠标的右手食指指尖微微颤动。
终于,监控画面里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们突然抛下各自手中工具,转头向摄像头方向逃命,个个露出惊恐异常的表情,就像正在做噩梦的小男孩。
他们看到了什么?
恐惧如同瘟疫,通过监控室的大屏幕,通过每双死里逃生的眼睛,穿越数十分钟的时间距离,传递到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心里。
第一个受不了的是周旋。如果不是丘吉尔的疯狂,他也会和那些可怜的人一起,疯狂地冲上十九层楼,然后将自己疯狂的脸映在疯狂的摄像头和大屏幕中。
他回头看到房间里所有人都无声地大睁着眼睛,年轻的妈妈紧紧蒙住儿子的脸。随即大家都有了剧烈反应——保安握紧拳头放在胸前,中年女清洁工闭上双眼,绑着绷带的白领作呕吐状,年轻的超市员工剧烈颤抖,穿着迪奥男装的富二代干脆倒在地上,抱小孩的年轻妈妈后退了一大步,刚救过他的女子厉声尖叫,那位经常露面于各种媒体的“大师”则长叹一声……
等到周旋转回头再看屏幕,已变成一片纷纷的雪花。
对于错过了那最可怕的一幕,他表示既追悔莫及又谢天谢地,反正已把自己当成死人。
罗浩然关闭了大屏幕。黑黑的液晶屏模糊地映出所有人的脸庞,一个个面面相觑。
未来梦大厦的主人沉声总结:“各位,不仅是顶楼,九楼中庭穹顶以上的部分,包括所有的酒店客房以及写字楼,都在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周旋想起后来从十八楼往下逃,遇到从底下上来的一群人。毫无疑问,那些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人,早已葬身于从十九层到十层间的地狱中了。
全灭。
罗浩然说得没错,因为九楼有中庭和电影院,穹顶造得尤其坚固,才能撑住上面坍塌下来的重压,否则这里也会变成坟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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