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识已进入弥留之际,张亦那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最后一刻,陈识反而平静下来。
他看着陆恒,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陆恒沉默片刻,道:“说吧。”
“谢谢。”陈识勉强笑笑,“从小师父就告诉我,我是门派的全部未来。师父将毕生绝学传我,我却从未为他尽过责。今日我这一死,咏春陈氏一脉,算是断了。”
他喘息了阵,接着道:“咏春一门,人丁不旺,成才者,屈指可数,但也都胸无大志,只想屈居一隅,在此乱世中独善其身。”
“我死不要紧!”陈识死死盯着陆恒的眼睛,“可咏春拳不能绝了!你非凡人,我请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我同门北上,让世人看看,我咏春练的到底是什么!你能不能答应我?”
陆恒道:“也许拳师有了大志,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陈识冷笑:“你怕他们为我报仇?”
“未能真正和咏春一较高下,是我憾事。”陆恒看着他认真道,“你的请求,我应下了。”
“好……那就好,好啊……”陈识瞬间像是放下了所有,一口气泄了出去,整个人无力地躺平在地上,仰望天空。
他喃喃地道:“我这辈子,惧死贪生,四下漂泊,但求有一处乐土安放我身,免我惊,免我苦,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有了,永远不会了……小妹,我来找你了……这些年,我好想你啊……”
陈识死了,他是笑着去的。
陆恒其实很想知道,陈识在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也许是发现了,死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人之所以怕死,大概都是因为不愿意吧。
张亦此时已挣扎着来到了陆恒身边:“大帅,你不该答应他的,他这一求,包藏祸心。门派再小,也有传承底蕴。今日你应下,遗祸无穷。”
陆恒笑了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也没想隐瞒什么。我答应他,也是真的想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咏春。”
张亦沉默片刻,问道:“大帅可是对他心怀愧疚?”
“愧疚?”陆恒讶然看他,“他是生死敌人,我杀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拳师打擂,而是你死我活。”
陆恒道:“我只是突然很有感触,如今火器盛行,今后更是枪炮的天下。我辈武者,若是不能研究出对付火器的功夫和方法,被时代淘汰就会是必然趋势。习武十年,不敌一颗子弹,长此以往,真功夫就绝了。”
张亦点头:“所以习武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没前途的事情,谁愿意去做?”
陆恒道:“据闻功夫练到化劲,可以蝇虫不能落,片羽不加身,人发杀机,心血立刻来潮,从而趋吉避凶,近乎于神。”
“昔年虎头少保孙禄堂迎战东瀛武士板恒一雄,其连发两枪,却都被大师躲过;杜心五连中三枪,只是劲气一冲,筋骨一拧,子弹立刻就被挤出来,连血都没流几滴。”
陆恒感慨地拍了拍张亦的肩膀道:“可见功夫学深了,还是能躲开子弹的。张亦啊张亦,古语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只有至诚于拳,才能练到不惧子弹的境界。我们都还差得远啊……”
陆恒正待再说几句,却见张亦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他顿时住嘴。
张亦勉强笑了笑,道:“大帅,你拍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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