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来的这间诊堂在这时也是人头济济,她看了眼檐下悬挂的葫芦,葫芦底下又接了一个鱼形的幌子,意为悬壶济世且卖药看病不分昼夜。
雁回好不容易挤进堂内,问了问案牍前的大夫有没有她要抓的药材,又问他能否通融一二,因为自己还要赶在宵禁前出城。
那大夫头也不抬,厉声道:“没瞧着都排着队呢?这里哪个人不都有所急,你不要搞特殊。”
雁回除了在谢昀那里碰灰,这还是第一次吃瘪。她又不好将太后搬出来,只得讪讪寻了一旁的伙计要了等候的号牌。
她捏着号牌想在堂中等候,可这里人实在太多,根本没有可容她等候的地方,好在有人指了指街道对面的茶肆道:“见姑娘穿着不俗,若是有多余的闲钱不如去对面茶肆等着,若轮到你的号牌,大夫自会唤你。诊堂的病人太多,没病的人待久了也怕染了病,还不如花点小钱买个无病无灾。”
雁回觉得他所说不无道理,便去了对街的茶肆。
刚坐下,方才劝她来茶肆等候的人便迎了上来,询问她要喝点什么茶。
雁回:“……”
这民间商家的手段让雁回叹为观止,只是身上的银两是公款,便只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
茶肆老板也不嫌弃,乐呵呵地端着茶送了上去。雁回本就是喜茶之人,闻着茶壶里的味便猜到了什么,果然一敲开茶盖,壶中零星只有几片茶叶。
这茶叶还不知是泡过几壶滚水的。
雁回认栽,只让茶肆老板再送上一壶白水便是,可那老板又要收钱。雁回面上有了怒意,好歹是中宫之主,沉下脸时那威严便显了出来。
雁回冷道:“对街的诊堂悬壶济世,你却釜底抽薪挣这黑心钱,不知老板午夜梦回时有没有一两分心虚!”
茶肆老板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有认人的眼水,当下便知面前这姑娘铁定大有来头,于是忙不迭地重新送上了茶水,但又有一丝不甘,指着对街的诊堂委屈道:“姑娘,对面的诊堂也不干净。”
雁回一抬眸,循着老板所指处看去,却见诊堂门扉两边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但愿时间无人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下联:购药满十两银子,送鸡蛋一筐。
雁回哭笑不得让茶肆老板走了,她往茶盏中倒了水,正要啜饮听得背后一桌谈论。
“那柳安大道又卖起了女儿红。”
“是那家吗?”
“是。”
“当真?那可是太好了。”
“我还骗你不成?昨儿个我才去饮了一碗,那滋味和五年前一般模样,不要太爽口!可惜老板只卖三罐酒,卖完就收摊。”
“为何?”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谈论声变成了窃窃私语声。
雁回端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掩下眸子。她知晓为何,京都的柳安大道有一户专门卖酒的人家,不仅是酒好,也因骠骑大将军是那里常客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是骠骑大将军投敌后,那家便关门不敢再开了。
如今想来,张炬谋反一事定是在民间传开了,当年扯着正义旗帜严审骠骑大将军亲信的张相却成了乱臣贼子,那些诬陷也就不攻自破了。只不过,当朝天子还未为大将军正名,所以这酒也只敢限量售卖。
这是好事,雁回这般想着饮下一口白水。
不知过了多久,诊堂终于唤了雁回手中的号牌。
雁回往桌上扔下碎银,便往诊堂去。方才还人头攒动的诊堂现下没剩几个人,雁回将药方子递给了大夫。
大夫先是上下打量了雁回一番,随后才看了看方子道:“这药自然是有的,不过得加钱。”
雁回蹙眉冷声问:“为何?”
她看过药方,里面的药材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她刚刚坐于茶肆时也想明白了一点,太后本就在病中,若女医往御药房讨药必会引起自己的注意。而不想雁回往皇家寺庙来的太后必定不会准允女医上报御药房,这才会让人下山去买药。
大夫道:“姑娘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且宵禁的时间也快到了,夜间费懂不懂?”
雁回倒没听说过这个,被大夫三言两语说得噤了声,随后问道:“加多少钱?”
大夫伸手,比了一个数。
雁回问:“二两?”
大夫狮子大张口道:“二十两。”
雁回蹙眉看着他。
大夫其实在方才的打量中得出几个讯息,雁回身上绸缎光滑得仿若能出水,虽是婢女服饰,可这京都里官家中的婢女丫鬟们服饰都不是这样,这般想来便猜雁回是哪家商户里做工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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