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动地说,我既然把你带来了,我就要陪你回去。许多事情,以后我们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在一起慢慢解释。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人要讲良心,我如果是一个不讲良心的人,你也会看不起我。就这样,我去几天,再去看看勇波,上回也没见着,但愿从此一了百了。
她说我也希望你能和勇波面晤一次。不管你做了什么或者他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并非出于你们的本意,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友谊。我在这儿,就先不见他了,带我问好。
临到真正要走,覃天恕如何能放下冉幺姑。自己对她一负再负,岂能把人拉进祸水里了再一走了之且不辞而别呢。他还是决定去面辞一次,便连夜赶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伤感地敲门。她披着头发来开门,两人对视,默默无语。她转身进门,他跟着进去,自己泡茶,然后叹气说幺姑,我先送她回去。
她使气地说,这与我有关吗?不是早就说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吗?他说我把你拖累了,我放不下你。她苦笑说得了吧,你这么自私的人,还会考虑别人?他说我怎么自私了,幺姑?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她素日压抑的怒火……这还要我说吗?你仅仅为了自己的复仇,就拉拢跛爷蒋团长,发动自己的族人家丁一起卷入暴动。现在你的心情平复了,说走就走,你设想过那些跟你一起浴血抗争的人吗?他们还将要面对无数次的追捕和清洗,你的家是家,人家的家就不是家啊?为了成全你的爱与恨,这个世界都要来为你殉葬吗?我说过,我和你一样深怀仇恨,因此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也无须对我来谈什么责任。你走吧,其实,几年前,我们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他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放不下这些,我会有个了断的。我想去找关勇波,我来承担这一切罪责,只要他放过你,放过所有的人。她一听又怒火中烧,吼道你不要再给我提他了,他的事儿,我要亲手解决,我也要让他尝尝丧父之痛,让他一点一点地死去。
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6)
覃天恕问,他怎么了,你如此恨他?这正是我不愿看见的,我要化解你们。她杏眼圆睁叫道,他怎么了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污辱了杏儿,逼死了我的杏儿,你知道吗?十八岁的女孩,就这样上吊了,我们一起长大的孤儿啊,多好的孩子。她实在忍不住哭泣起来。他自言自语说真的吗?他,他怎么会呢?会是他吗?不会,不会。她愤怒地说,杏儿的新坟还没长草,你扒开去看看,你竟然还敢说不会,你给我滚出去看看。去看看我父亲给我的老宅,现在竟然被他霸占为兵营,你只要还有眼睛,你就不会再说这样的胡话。
他脸色苍白,颓然坐下,茫然失措。半晌,他默默地抽出手枪,打开弹匣,检查子弹,重新装上去把手枪插进腰间,起身要出门。她看着他,问道你要干吗啊?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去找他。她关心问,你要去找死啊?
他冷冷地说我去问他,如果杏儿是他害死的,我就提着他脑袋来见你。如果不是他在作恶,我就把自己交给他,但前提是他不再追究所有人,我愿意一死以谢天下。她上前很利索地夺过枪说你疯了,你就那么相信他,连我,你都怀疑。现在他到处在追捕你,恐怕你还没见到他,你就死在他部下的手中了。
他被她重新拉回坐下,他疑惑地说幺姑,我不是不相信你,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太复杂了,我们都有可能被流言所误导。应该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他可能会忠诚于他的组织,忠实于他的信仰,甚至会大义灭亲,这些我都信,就是不信他会太恶太肮脏。所以我要求证这点,甚至这只是对我多年来自己的感觉的求证。如果我找不到答案,无论你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我,我都会死不瞑目的。
她冷笑道,文沙场这么多的血腥摆在你面前,你竟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么相信他?那我告诉你,你无法从他手中救我,同样你也无法从我手中救出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和他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死在你的面前,你愿意站在哪边,一切由你。
他动情地说,幺姑,无论如何,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至于我为何如此要求,以后我会给你解释。我不希望你们彼此再深化这种仇恨了,以血洗血永远也无法澄清真相。如果他是你说的那样的恶人,不仅你可以严惩他,我也不会放过他。但是眼前,你让我弄清这一点再作决定好吗?否则我良心不安。
她无奈地说,哼,我太迁就你了,最后再迁就你一次。我暂时不动手,但是我要遗憾地告诉你,我无法制止别人,他能否活过五月,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同样,你也必须答应我,你可以去调查他,但你现在还是不要出现,在你没有完全了解你的敌人之时,最好给自己留一个翻本的机会。不要相信你们过去的什么狗屁友谊,在党派*之中,是没有道义可言的。他说好,我们以及他,都互相再留个机会吧。我会找到答案的,我也相信谁都逃不过最后的审判和惩罚。
4
覃天恕出门辞行,田樱在家心神不安,不知道又将发生怎样的变故。四姐见她神情恍惚,便带她去铁炉寺烧香,顺便散散心。进得寺里,香烟缭绕之中,她长跪叩头,口中念叨,泪水盈盈。铁笔和尚合眼轻叩铜钵,大殿发出回响。之后她起身往功德箱里投放钱币准备离开,铁笔和尚微睁眼睛看着她,心念一动说道,施主,人事匆匆,何不留步小憩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7)
她回身合十礼敬道阿弥陀佛,师父您好,师父有何指引吗?铁笔和尚指着对面的蒲团说,阿弥陀佛,天下滔滔为情苦,禅房蒲团暗生尘。施主何不稍歇倦足呢?她似乎听出其中的玄机,过去拍拍蒲团的灰尘欲坐。铁笔和尚一笑道,呵呵,座上原无土,是你心中久蒙尘啊。
她惭愧地苦笑坐下说谢谢师父点拨,愿听师父为我开示。和尚捻动佛珠说,施主愁眉深锁,想必是未破情关啊。她被击中心病,顿时关切地问,那敢问师父,如何是好呢?和尚淡然一笑说,前贤说过啊……好便是了,了便是好。施主了犹未了,终归好不是好啊。
她似懂非懂地说,原知不好,却是不知如何能了啊。师父有何妙法吗?和尚苦笑摇头说除却世法无佛法,锄尽心田即福田。眼前道路迷经纬,拈花一笑见南山。妙法只能在施主的心中去求啊。
她若有所悟地说,可是我心乱如麻,飞花迷眼,什么也看不清了,我该怎么办呢?和尚举起手中的念珠问施主,你看这是什么?她迷茫答道是念珠啊。和尚一把扯断,满地散珠,手上只剩一根丝绳,问道施主还见到什么?她答一根断丝。和尚紧逼问道念珠呢?她答道没了。和尚喝道……斩断一丝,方无一念。串珠成泪,断丝留线。一念既无,山水重现。山高水长,一丝不绊啊。施主还没明白吗?
她如闻棒喝,懵懂中似悟非悟,只是喃喃说好啊,谢谢师父开解。和尚送她出门,她合十谢道,听师父一席话,受教良多。谢谢了,师父请回吧。和尚拱手为礼说阿弥陀佛,老衲看施主还是早日离开这儿的好。她问这儿山清水秀,为何离开的好呢?和尚感叹说,施主本身水木太旺,需要火土中和。这儿对你而言,不合久住,早早抽身吧,以免不祥。
四姐和她默默回去,四姐看出了她的郁闷,问那位师父跟你说啥呢?看你心事重重的。她说他的话玄妙神秘,我也莫测高深。好像是要我赶快离开这儿,以免杀身之祸。四姐说那你们还是赶快走吧,这师父据说可是高人。她说确实像一个高僧大德,他是哪儿云游来此的?四姐答道听说是前几年才来的,不知是何方神圣。这一带的老百姓对他都很尊敬。原来这寺院都快垮了的,是他来后又发愿重新修葺的,现在香火又开始旺起来了。她叹道,我看见旁边的尼庵,真想就在这儿落发出家算了。
黄昏,关勇波找来黄世杰,进办公室掩上门。黄世杰从他严肃的神情中感觉到有事情,关勇波皱眉想想说,我觉得我们身边有内鬼。黄世杰惊异地问,您说我们政府里吗?他说是,敌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应该就在我们这个院子里。
黄世杰问那您怀疑是谁呢?我来收拾他狗日的。他说我现在还不能准确判断,也不能告诉你,暂时我还不想把他挖出来。黄世杰说那您是什么意思?他说我还要利用这根线索来钓大鱼;只是眼前还没明确到底是谁。黄世杰问那您看我能做点什么?
他低声说,我要你先在整个我们的队伍中秘密排查,记住,我说的是整个。毕竟我们刚刚建立的政权,还没有来得及调查清楚每个人的家庭背景及来历,你都给我暗访一遍,看看谁的简历中有假话。这件事你只能秘密进行,不能有丝毫暴露,不能伤害我们自己同志的感情。而且所有的情况,你只能向我汇报,明白吗?
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8)
黄世杰点头说明白,队长您放心。他说你是本地人,很多时候你要回到你原来的身份中去展开秘查,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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