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手忙脚乱地接住药瓶,再看向阿蛮时,眼神充满了感激:“多谢少主。”
阿蛮见他并不主动提起无宴,猜他是有所顾忌,虽有些失望,但并未勉强:“那我先走了,这几日外面不太平,你少出门。”说罢,转身便走。
了无见她离开,回想起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少主。”
阿蛮回头。
了无挠了挠头,问:“那你还会来找我……”话说到一半,他察觉不妥,生硬地改了口:“那你还会来看无宴吗?”
出乎意料的,阿蛮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了,大战将至,我分身乏术,今晚可能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了无忽然有些惆怅:“这样啊……”
阿蛮见状,摘下腰间的佩玉,转身走到了无面前,伸手递给他:“这是我的腰牌,你若遇到难处,可去行宫找我,会有人帮你的。”
了无接过佩玉,指腹摩挲着坚硬的玉石,欲言又止地看着阿蛮,半晌才道:“少主您穿金戴银的,怎么腰牌的材质这么粗糙?”
阿蛮慈祥的笑容顿时原地裂开,她死死抠住佩玉,试图用力夺回:“爱要不要……你倒是撒手啊。”
“别别别。”了无笑容谄媚,语气讨好:“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阿蛮恶狠狠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见阿蛮松手,了无赶紧把佩玉收进袖口:“偶尔也打,打完自罚便是。人活一世,总得找点乐趣吧。”
阿蛮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了无赶紧提袍跟上:“少主等等,小僧送送你。”
阿蛮听也没听,大步流星地将了无抛在身后。待了无气喘吁吁
()地跟到平坡时,阿蛮已经坐在马上,准备返城了。
了无弯腰,撑着膝盖深喘了两口,随即仰头看着阿蛮,认真问道:“少主对小僧如此照顾,可需要小僧为您做些什么?”
阿蛮不解:“你以为我对你是有所图谋?”
了无一噎。
他觉得最侮辱的并非是阿蛮的这句话,而是她真诚的眼神。那眼神纯粹至极,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嫌弃,仿佛在对他说:“你这一穷二白的,我有什么可图你的?有点自知之明吧!”
他站直身体,解释道:“小僧十分感激少主,若我对少主有用,哪怕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用不着。”阿蛮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仰头望着她的小和尚。
他身上的僧衣有些破旧,被夜晚大漠的风沙吹扬起,衬得他的身形越发萧索。可意外的,阿蛮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这道影子像是烙在她的灵魂深处,只要触碰,便烧得她浑身滚烫,如撕裂般,锥心刺骨。
阿蛮疑惑,她凝神看向了无。
和尚还是那个和尚,灰扑扑的,像刚从泥地里连根挖出的一般,还带着土气。眉眼更是寻常,别说仙风道骨,法相庄严了,只堪堪称得上是五官清秀。
况且,她杀孽深重,除礼祭外从不踏足王寺。既无信仰,又如何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和尚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阿蛮移开目光,望向逐渐下沉的月影,突然改了主意:“若你哪天听闻了我的死讯,替我诵经超度,我们之间,就算两清。”
了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他轻叹了一声,嘀咕道:“大晚上说这话,怪不吉利的……”
但既然是阿蛮所求,他便庄重地双手合十,允诺道:“小僧记住了,少主保重。”
阿蛮牵住缰绳,最后看了远处的石窟一眼。随即,她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马蹄声渐远,月色也随着这道远去的身影逐渐变淡。
了无站在石坡上,直到阿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漠中,这才转身回到石窟。
但此石窟非彼石窟,他入内,取了火折子,点燃火把,沿着石梯往下深行。
一匹月白色的马,立在黎明的晨雾中,静静地等待着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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