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她抬眸笑道,眉目一瞬间也多了些神采,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小时母亲总不喜欢本宫学习歌舞,只说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可如今本宫总算是学成,能够凭此歌舞之艺傍身固宠时,母亲却早已身在九泉之下,再见不到了。”转眼间,她又像是有些伤感,“父亲母亲都去得早,本宫尚且罢了,只是却苦了修成。双亲去时,他也不过六岁多些罢了。”
洛瑕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在孤儿院长大,虽然不是没有人照顾,虽然不是没有人养大,可是血缘上的父母亲情,却是无论是谁也不能够代替的。即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孩提时代从未感受过的父母呵护的记忆,却是永远地扎根在了她心里,这一辈子,她恐怕都再也不能够释怀了罢。
想是看出洛瑕神情有些沉重,又联想起从前洛瑕说起过的她的出身,慕心绮也明白了些许,有些歉意地握住了洛瑕的手道:“是本宫忘了,妩卿你也是……委实是对不住。”
洛瑕摇了摇头,浅浅笑道:“不妨事,这些事已过去好些年,妹妹早已不似过去心中计较。姐姐不必太过介怀。姐姐还记得那一回妹妹同姐姐说起过,妹妹被一对夫妇出资抚养长大,养父养母于妹妹,便如再生恩人,妹妹若是还只一味思怀自己亲生父母,岂非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白眼狼了么?”她如是笑着,话尚且说得极从容,“况且如今有姐姐与环佩在妹妹身边照应,咱们姐妹一同相伴说话,妹妹自是更不会觉着不快活了。”
慕心绮掩唇,意味深长一笑:“妩卿怕是还漏数了一个人,还有元颀——有元颀同你相知相许,你自然更是活得极好了。人说‘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妩卿坐拥紫石宫金雕玉砌,又得元颀情深意重,到了你这,可算是成真了。”
她羞红了脸,侧过身去低声道:“妹妹同元颀总归身份有别,姐姐还是千万别拿妹妹与他玩笑的好。”
慕心绮看着她,又联想起自己,一时也是嗟叹:“妩卿说得也是。这样的情……终究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终究还是,见不得光啊。”
“姐姐……”
“看看,不过同你说了两句话,便又成了这副样子,”她摇头笑道,“果然是不能同妩卿谈起这些事的。”
洛瑕正要应她,却听窗外骤然一声响动,紧接着便是琼琚诧异的一声道:“婕妤小主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六十七)
门扉被人推开,首先出现的是琼琚略显诧异的面容,对着门边她们看不见的那个方向。而站在门外的那人,顿了半晌,才缓缓移步出来,垂首绞着腰间的丝绦,低声道:“两位姐姐。”
见是环佩,洛瑕与慕心绮俱是怔住:“方才门外那人原来是你?”
她垂眸不敢言语,只轻轻点了点头。洛瑕与慕心绮一时间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殿中静默半晌,方才听乔环佩小声道:“今日婢妾过来,原是有一桩事,想要同姐姐们坦白……可方才听到两位姐姐正在说话,婢妾不敢打扰……便在门外等了片刻。”
这话的真假已不重要,洛瑕与慕心绮听得她是有事要说,便已将她迎进殿内,让她坐下了,慕心绮道:“也不是你不能听的事,好好进来便罢了,在外头等着是做什么?好了,环佩你且说说,是有什么事要说?”
乔环佩抬眼,小心翼翼地觑过两人面色,见并无任何不豫之色,这才涩着声开了口道:“即便婢妾不说,两位姐姐怕是也已经晓得了……那日宫宴之上,婢妾未曾到场,而豫王殿下迟来,与婢妾……实是脱不了干系的。”
洛瑕暗道果然,豫王宴前匆匆离席,开宴之后又迟迟不归,果然是与当日不见踪影的乔环佩有所干系……既然如此,环佩也亲口承认,那么究竟她与豫王之间是否存有某些不为人道的……隐秘情愫?
“环佩,你同本宫说实话,你与豫王……可是有了什么?”
慕心绮这话说得隐晦,乔环佩却很明白,她仍是沉默,不久便颔了首算作承认。
“是什么时候的事?”
“婢妾初入宫时是分在含福宫十六皇子处,不过是洒扫上的小宫婢。一回犯了错被列荣夫人身边的姑姑责罚,十六皇子看着不忍,救下了婢妾。此后便相识了,婢妾常与殿下在一处说话。后来婢妾被调往紫石宫伺候,本以为与殿下就此缘断,不想殿下却仍是时常来寻婢妾,只是大多寻了婢妾领了差事出去的时候,是以才没被琼瑶姐姐她们发现。后来妩姐姐问婢妾愿不愿意做皇帝的妃嫔,婢妾为着殿下,本是不愿的,可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托……觉着不能够辜负了妩姐姐,终究答应了。”她有些急切地抓住洛瑕的手,“可两位姐姐要相信婢妾,婢妾绝无二心的啊!”
慕心绮扶住她的肩头,温声笑了一笑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好不相信你的?在这后宫里沉浮,拼的无非也便是一份相信罢了。这世上的男子,尤其是天家的男子,即便不是个个都薄情寡义,可总归也是不能够全身心地去倚靠的……到底还不是要靠咱们自己扶持着自己?”
洛瑕亦劝她道:“即便是为着你待姐姐与本宫的这一份心意,将豫王都放在了其次,却先来助我们,我们也不应当疑你。好了环佩,快将眼泪擦了去,省的教旁人看见了,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想得到,环佩与豫王的相遇,会是怎样一番韶好光景。少年相逢,一个是天资聪颖,锐意飞扬的皇子,一个是清澈灵动,娇俏玲珑的少女,即便主仆有别,可那却是命里注定的一场相逢——于是,他们步上了元颢与慕心绮、元颀与洛瑕的后尘,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她不晓得当年与太宗病榻之前眉目传情海誓山盟的高宗与武媚娘经历了怎样一番咫尺相望的苦痛,可却能够想象,这样的苦,若非亲身经历,是不能够体会得到的。而元周的承平皇帝……她想到这里便有些想笑,皇帝的造化比之太宗,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自己的儿子与妃嫔定情之事,太宗朝也不过李治与武媚娘一例罢了,可元周的这一位承平皇帝,却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在他眼皮子底下便有三起。这样看来,皇帝倒也有了一样足以令太宗自愧不如的资本——论文治武功,皇帝自然及不上太宗千分之一,只是这绿云盖顶的丑事,怕是历数天下皇帝,算来恐怕也没几个及得上他了罢?
取出帕子替乔环佩拭了泪,慕心绮道:“此事放在如今的元周朝,也算不得要杀头的大事。日前本宫自修成处听闻,他们如今正彻查赵氏父子暗中招兵买马、集结粮饷一事。若是猜得不错,赵氏父子恐有反意,而这元周的江山天下,怕是也再平定不了几日了。环佩你想一想,若是元周天下大乱,还会有谁在意你与元颐之事?到时,想来无论如何,你都得与元颐隐姓埋名逃出宫去才行呢。”
乔环佩一怔:“姐姐此话当真?”
洛瑕微微一挑眉。赵氏父子竟有反意?她本以为他们看在列荣夫人的面子上,姑且还不会有所举动,可谁知……到底还是她将他们的野心看得太小,也低估了身登九五,一呼百应的诱惑。那丹墀之上的盘龙金椅,有多少人想坐,她估算得还是太少。
不过……这对于她,难道不是好事么?她的归期大约是在一年之后,这一年期限之内,若是元周真能够离乱到连星轨都为之错乱,那么她所求的归去,便也定然能够成真了。
她这样想着,眉眼间攒出些微的喜意,并不过分,却足以教慕心绮明白。
“……这样,妩卿的归期,想来也便指日可待了罢?”慕心绮眉目盈着温温和和的笑,却并无半分嘲讽的含义。洛瑕眼尾微含,垂眸下去:“大抵是呢。姐姐有心了。”
“即便不为慕家不为本宫不为修成,为着元颀,妩卿也还是姑且盼着这元周的天下不要太过离乱了些。毕竟如此下来,失却家国之人,首当其冲便是元颀了。”她的语气有些沉重,洛瑕颔首:“元周同妹妹无冤无仇,妹妹一心所求的,也不过是归去而已。这元周的天下,妹妹同姐姐还是抱有一般的心思。”
檐下转角处坠着风铃泠泠作响,她步履如飞,裙袂拂过处悄无声息带起一阵香风,晁天阁下的水阁长廊灯影树影掩映在一处,婆娑摇曳成交叠的一片。她一声不出,足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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