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拉着她起身的动作在这句话说出口后顿了顿。
段迟也嘴角带笑地又凑近她:“十万?”
他见她黑白分明的眼底透着毫不掩饰的焦虑与渴望,让他感到厌恶。
他随手捞起桌上一个盛着酒的杯子,接着抬手,手腕翻转,玻璃杯中的酒便向前挥了出去。
就在纪文心一眨眼的片刻,一阵带着酒气的湿冷凉意已经迎面浇上了她的脸庞——段迟把酒杯里的酒液尽数泼在了她脸上。
兜头兜脸,凉彻心底。暗色的液体打湿了她的额发面颊,带着辣意的水珠顺着睫毛头发滴落。
“改天再玩吧。”
她听到段迟悠扬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待她同毛毛一起退出房间的时候酒气与辣意已经呛得她泪眼迷蒙。
而在她刚刚退出来的包厢内,唤作陈总的人正一手搭上段迟的肩膀笑嘻嘻问他:“段哥今晚怎么跟个服务员这么过不去?看上了?”
段迟抿了一口酒才沉沉开口:“没什么。就是看她的样子挺碍眼的。”
烈酒入深喉,灼烧得喉管一阵快意。
第19章
刚退出包厢,酒水还湿嗒嗒地粘在纪文心头脸,毛毛已经一个巴掌扇向了她的后脑勺。
“啪”的声响在寂静的走道里听得格外清晰。
毛毛把纪文心带到另一个吧台僻静处,急吼吼开口问她:“你特么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水珠顺着纪文心的头发滴到她面颊上,额前鬓角的发丝被粘在皮肤上。
她心里的无措、对段迟行为的不可置信还未来得及恢复,只抬手木然地拨开缠在脸上恼人的发丝,拧着眉回毛毛:“他们要我唱歌——”
“那就唱啊!!”毛毛又是一掌拍向纪文心脑袋,“惹毛了那帮人可没什么好事!!咱们娱乐|城大老板都得好好伺候着他们呢啊懂不懂?!”
毛毛又是噼里啪啦一串骂,纪文心只缩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酒气混杂着呛出的泪花还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将手塞进制服口袋,里面装着刚刚退出来时被打赏的三百块小费。
她的手紧紧攥着这三百块,好像这便是支撑她用卑微姿态站立在此处的信念一般。
刚刚在包厢中段迟让她难堪,她无法反抗亦无话可说。
而后来又好似施舍似的给她的三百纸币,她拿到后竟又感到有些欣喜和感激。
这怪异的欣喜感激忽然让她如梦初醒,她仿佛此刻才认识到自己与刚才所遇的那群人有着怎样的云泥之别。
没有比现实更能让人清醒。
如果说此前她还对自己的身份揣着一丝无法认同,认为自己终究是与众不同、与底层没文化的人是不一样的,那么现在她终于明白现实了。
现在的她与这里的服务生,甚至与在面前责怪她的毛毛才是同一类人,为了金钱奔波劳碌又受着自上而下一层层的轻视。
在生存面前,她可怜的尊严真是不值一提。
面前的毛毛还在嘀嘀咕咕:“你领班怎么会放心让你去那个房间干活的真是……!”
纪文心抿唇听着,然后找了个时机插话进去:“毛哥,那个,我就问一下啊,”她努力把音调放得谦虚恭谨,“刚刚那里面的人到底什么来头啊?以后我好注意点。”
其实这问题她上次也问过毛毛,但是毛毛却岔开了话没有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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