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办公楼有点陈旧。三楼会议室里,物品设施都有些破损,墙壁上也有些斑驳,显示着林场经济的不景气,不过由于窗户很大,倒还显得宽敞明亮,椭圆形会议桌中间凹下去的地方,摆放着两盆君子兰,绿油油的叶子,也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名年轻女工作人员给大家倒茶添水。
等林少红在会议桌中间位置落座后,大家照刚才的次序分别落了座,只不过这回坐在领导们对面的是李王邵三位场长了。陈洪山和乡长文大富坐在了椭圆形会议桌侧边上,算一半身份是来视察的领导,另一半身份是接受领导视察的当地干部。林业局罗局长是林场场长们的顶头上司,同样的道理,他坐在陈文二人对面的椭圆形会议桌侧边上。
没有人安排座位,但是他们都非常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略有不爽地是:雷宇坐在县长林少红身边,这显然不符合根据身份和资历安排座次的不成文原则。但是不爽归不爽,既然是林少红安排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雷宇作为前世的市长,官场老油条,岂能看不出他们的心理,也知道这样坐不合适,但是林少红拉他衣角让他坐下,他无法拒绝,只是心里想:她到底骨子里还是年轻人,有性情中人的这一面,并不讲究那么多的官场规则。
这时,两名衣着朴素的男子走进了会议室。
“各位领导,不好意思,在茶园里锄草,接到通知赶紧下山,迟到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五十来岁,中等身材,圆脸较白,一面进来一面致歉,摩擦着手上的泥土。
“我到给林场的松树抚育,也来迟了。”走到后面的男子说,他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方脸黝黑。
“他是盘岭的支部书记邓德生,他是村主任邵勇,就是邵刚的哥哥。”陈洪山依次介绍。
二人挑了一个边上的位置落座了。
雷宇见这对支书主任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个到自家茶园锄草,一个替林场松树抚育,果然是各顾一边,立场分明。
林少红先说了几句,表明来意,是以县林场体制改革领导小组组长身份,率几位副组长来盘岭林场调研,实地看看林场状况,听听一线林场干部和职工的心声。
“看你们哪位场长汇报一下?”林少红凝视着坐在前面的三位略显拘谨的正副场长问。
随即她又笑笑:“不要紧,大家随便谈谈,说真话,说实话就可以,我们领导小组一定要听到真实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解决问题,做好改制工作。”
李场长听她这样说放松了些,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副场长:“那就我来汇报一下?”两位副场长当然是点头。
李场长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
他从盘岭林场哪年建场说起,职工多少人,聘用人员多少人,林场山林面积多少亩,树木多少株,其中成材的多少,幼苗多少,每年抚育费多少,每年出林多少,林场开支经费,存在的困难,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盘岭林场虽然是副科级林场,但在全县五十多个国有林场里面,是底子比较薄的,林场山上,包括盘岭村民的自留山上,主要的树木都是松树,经济价值低,那些不成材的,只能用来作造纸材,价值就更低……”
他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带点结结巴巴的。后来说到近几年林场经济效益不景气,职工不但发不出奖金,连工资也经常拖欠,职工宿舍漏水了也没钱维修,职工们怨言很大,队伍难管难带,便越说越激动。
林少红认真的在她的笔记本上记录着,其他几位副组长也在记录。
雷宇听到场长说林场山上都是松树,经济价值低时,心里又是一动。
前世他还在市政府给一个副市长当秘书时,随同领导到江州下面的北源县检查工作,到过一家浙江老板来开办的化工厂。这家厂子生产松香原料,大量收购松油,以致于使当地的松油价格炒到了几十元一斤,利益驱动之下,还导致盗窃松油的案件频发。
那家浙江老板是老板娘管事,雷宇记得她叫张招娣,名字不太好听,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人长得很漂亮,也爱打扮,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为人热情,说话做事豪迈利落。
雷宇记得这家化工厂是在市政府号召各区县赴沿海发达省市招商引资后,被北源县招商过来的,按时间推算,现在还没过来。
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去把她招到平川来,论林业资源,平川比北源还更丰富,地理位置,两县差不多,但平川离浙江更近。
想到这里,他对解决盘岭的问题有了思路,不但可以解决问题,还可以为自己谋取第一桶金,而且是正正当当地、没有任何违规违纪的谋取。
这时,林业局罗局长见李场长话题侧重到为职工诉苦去了,他观察到说这方面问题的时候林少红停了笔,知道她关心的重点不在这,便打断李场长:“困难的事知道了,你再着重汇报一下林场和盘岭村民林权纠纷的情况。”
“好,”李场长被罗局长打断后略微有点乱了汇报的节奏,镇定了一下后,继续汇报。
他汇报与村民争议的情况跟陈洪山说的差不多,也是这四种情况。
“现在村民们的这些做法,搞得我们林场也很被动,影响了正常的工作,光是闹纠纷今年就有七八次了,那条出树的路被挖断了几次,每次都要影响好几天。他们去上访,乡上也会通知我们派人去参加接人,还要解释,还要汇报,这也牵扯不少人力。”
说到这里,他望着邓德生笑着说:“还是邓书记的爸爸好,全部是走法律正规途径,虽然也要请人写答辩材料,牵扯我们精力小一些。”
邓德生开玩笑说:“老李你先别说得太早了,我不知道劝我爸多少次,不是我劝,他早上省城和北京去了。但是他说,走法律途径维权再没结果,他还是要去上访。到时我也劝不住了。”
陈洪山发话:“老邓你劝不住也要劝,你可是村支部书记,连你爸爸都要去上访,村民们会怎么想?我们还怎么做别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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