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玲满意点点头,“不去。”
“为什么?”
“我们不必什么事情都在一起做啊,我记得你在我们从居留地回来的路上说,‘开车的时候,你总是会碰到不守规矩让你生气的司机,飞机就不同了,天空这么大,任你飞。我最喜欢晚上飞,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我和我的飞机,像宇宙之中漂浮的一颗尘埃一样,很安静。‘”她一字不差地重复背诵他说过的话,模仿他当时的肃穆表情,停一下,说,“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你刚刚说过的入定的感觉一样,很私人的,只属于自己,我想你继续保持这种感觉。”
司马难掩脸上的失望,“你当时说好的。”
“你不知道女人善变吗?”
“你为什么对别人都可以言出必行,对我就朝三暮四?”
“因为你不是别人啊。”
“你的逻辑有问题。”
月玲看他小孩儿一样懊恼,就说,“十年以后我们没什么浪漫刺激的事情好做,就坐你的飞机吧。”
司马说,“我找爱德华要他白纸黑字地给我写下来,你签保证书。”
月玲和司马击掌,“一言为定!”
司马说,“玲玲子,今天厨子也休假,你会扬州炒饭,你做给我们吃。”
月玲正准备给司马看大白眼,他一定是故意要厨子休假,默默想着怎么逼她给他做饭。执拗的人啊。
董妈妈抢先说,“要得,要得,月玲原来还会给克明炖滋补汤。”
月玲作不得声,她要说一句顶嘴,妈妈是站在司马一边的,不知道要揭出什么和克明有关的老底,然后,司马就嚷嚷他也要和克明同等待遇。
“是吗?滋补汤就留待下次,我们一次只让月玲学会做一样。艺多不精。”司马含着笑意,看月玲的嘴在那里撇来撇去地不满。
司马的厨房和厨子的厨房是两种不同的式样。
厨子的厨房像一家大型餐馆的厨房。厨子在月玲一家子来的那个傍晚,饭后来接受月玲的谢意,他矮胖的,是一个意大利裔的圆胖老头儿,却做得一手地道的上海菜和湘菜,他说,司马特地出资让他带着太太去中国上海和C市游山玩水兼学习厨艺的。他说,中国男人女人都好苗条的,街上那么多人,总是他和他老婆最胖。
厨子喝一杯月玲叫司马倒给他的美酒,教月玲说了几句日常意大利语,看她模仿得意大利人一样惟妙惟肖,临别月玲已经会用意大利语说晚安再见,他非常心满意足地下班回家去了。
司马的厨房像一个厨房百宝陈列室,时空直指未来时态。
各种数不清的奇形怪状不知干啥用途的噌亮的厨具各种数不清的锅碗瓢盆各种数不清的一行行一列列的调料各种数不清的餐具食器。
抽油烟系统都看起来像一个太空舱。
炉头上的数据显示仪器有各种按钮,不看说明书完全不知道使用。月玲一看这架势,已经傻眼。
如果跳出一个厨房机器人,说,你想吃什么?我来帮你扬州炒饭!或者对着灶台说,马上给我出来扬州炒饭,扬州炒饭就装在盘里从什么窗口缓缓地伸出来,月玲都不会觉得奇怪。
平时做扬州炒饭不过是胡乱应付,现在是来真的了。
她急忙掏出救兵,把她的黑莓手机拿出来,早已经问司马要了Wi…Fi的密码的,上网搜索“怎样做扬州炒饭?”
先看照片,照片里的炒饭对眼缘,就再细心研究步骤。
司马大约早就有预谋,上一顿煮的饭把电饭煲几乎撑破,剩下小山一样一大堆,冰箱里扬州炒饭的材料应有尽有,害得月玲想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借口来临阵逃脱也没有可能。
她磨磨蹭蹭地研究一阵子扬州炒饭的历史,和隋炀帝还有点渊源,原来还有一个雅名叫碎金饭。
想那古人历来凡事都要有雅意,连吃个饭这种平常的不能平常的事情也弄出些花样,菠菜都要命名“红嘴绿鹦哥”。
肯定那些古人也和司马一样是钱多得花不完的贵族,整天无所事事,无聊就研究饭菜。
司马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一两份文件,看到她在那里念念有词,没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半天也没开工,非常可怜,就系上围裙,说,“我来帮你!”
司马指挥她洗虾仁泡干贝剥冬笋,并且说,“小时候,我经常在厨房里帮妈妈的忙,和妈妈一起做饭做菜是我最好的童年回忆之一。”
月玲鼓着腮帮子吹出一口气,“你是不是还要我抱着你,摸着你的头,和你说,司马,乖儿子!”
“你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刺激我,你以为我没研究过俄狄浦斯情结?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我妈,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好让自己逃过你视为苦工的厨艺,喂,白眼不许翻啊。你知不知道真佛只道家常,厨艺也是一门艺术?”
月玲看小计俩被他看穿,唉声叹气,只得继续由司马指挥被逼学做饭。
她看到这句“将海参、鸡肉、火腿、香菇、笋、猪肉均切成小方丁”简直要晕倒,这要切到什么时候?
看着月玲挑中的一把木柄厨刀,司马说,“是我曾祖父在上世纪初去欧洲留学,带回的一件古董,西班牙Arcos锐高仕,虽然年代久远了,百年历史,却依旧宝刀未老,可以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他话音刚落,月玲就到抽一口凉气,切到手,顿时鲜红的血流出来,司马冲到吊柜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急救包,找到创可贴,怜香惜玉地帮月玲包扎好,叹一口气,锁着眉头责备地说,“你真是没用,切菜都要切到手,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接下来的事我来做。”
月玲于是负伤光荣退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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