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放到桌面?上时,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易君笙也在此时话锋一转道:“只不过?此时夜深,好茶也不宜多饮。”
这茶不宜多饮,但这话却得尽快说了,免得夜长梦多。
明?白这是要开门见山的意思,斯玉声于是低笑一声,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扇子,回道:“那便直接听听少庄主找我所为何事吧?”
斯玉声来?了兴致,但此刻易君笙却又不急着点明?来?意了。透过?映着树影的窗纸,易君笙看向了远处,提起了风马牛不相及之事:“此处离武林盟有多远?”
眼中虽有诧异,但斯玉声仍配合地答道:“若是驾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就?能?到武林盟那乌头?门下。”
去?武林盟的路斯玉声再清楚不过?,从前每年只要云照雪前来?武林盟比剑,他都会从这条路一路快马奔至武林盟。
茶色映入易君笙眼中,易君笙垂下眼,摩挲着茶盏,问起了她真正要提起的事情:“那斯掌门可还记得,重修前武林盟的惊澜台是什么样子?”
斯玉声的回答自然是“记得”,但易君笙这句并不需要回答,所以在斯玉声开口前,她便接着继续道:“惊澜台下曾有暗室,当年禅秀神?宗的宗主便是在此室中圆寂,留下了传世的《息缘剑法?》。只不过?在钰龙神?教进犯时,惊澜台和那暗室都被一并毁去?了。”
“后来?惊澜台虽得重修,但却鲜有人想起那台底暗室了。”
指节擦去?杯盏上滴下的水珠,易君笙停住动作,一字一顿地说道:“只不过?,在我来?中都的路上却听到了一则传言,说丁盟主当年主张重修惊澜台,为的不是武林盟,而是将一人藏进台底的暗室之中。”
方?才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铺垫,直到听见这一句话时,斯玉声才放下了扇子,抬眼问道:“少庄主,话要说明?白些。”
还要说的多明?白?无?非是想试试自己到底摸到了丁凌泉多少的底。
自己可以说,但这底,更应该让四大门中的斯玉声去?亲自探探。
没有直接回答斯玉声的问题,易君笙抬眼,直视斯玉声的眼睛。
“《息缘剑法?》有起死回生之效,斯掌门不妨猜一猜,丁掌门这般收集息缘剑法?,为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斯玉声要她说得明?白点,那她便干脆把这些正道的心思给点明?,“她既这般大费周章,那又会不会在集齐剑法?后,按她承诺的那般,将剑法?分发给各大门派持有?”
茶盏的白雾越来?越淡,但窗外?的树叶摇动声却越来?越响。
耳边是易君笙的话音,手边是仍旧热烫的茶水,在沉默地与易君笙对?视片刻后,斯玉声移开了手,沉下了眼中的波澜,转而又恢复了一派调笑的样子。
“少庄主,我不过?一介纨绔,难堪重任。所以今日,无?论你与我说的这些无?论对?与不对?,我都无?能?为力。”
可这句话却被易君笙轻轻驳了回去?,“若斯掌门当真无?能?为力,又为何会在御风楼酒宴开始前,将此信传到我手上?”
说着,她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纸条,纸条上有折痕,但却还是能?看清上面?写着的一句“更星剑身份暴露,中都不宜久留。”
那是在她们重返中都时,有人自客栈的窗边扔到自己手上的纸条。
见易君笙不肯松口,斯玉声不由得拔高了音调道:“少庄主!”
斯玉声要避,可易君笙却执意要他入局。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易君笙截断他了的尾音,“斯掌门!”
不肯退让地看着握起拳头?的斯玉声,易君笙毫无?畏惧地提起了斯玉声最为介意的事情:“当年,若是斯掌门不参与西疆之事。”
“只怕如今,告水山庄的庄主之位也还轮不到我。”
当年斯玉声出于妒忌拦下阿曼苏,致使阿曼苏和云照雪差一步便天人永隔,也让易君笙差一点便失去?了她的师君。
斯玉声愧对?云照雪,而易君笙要的,也正是斯玉声听见方?才那番话后情绪翻涌的双眼。
将那方?纸条摊开在两?人面?前,易君笙一字一句道扔下了最后一句质问:“所以今日,斯掌门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么?”
那片轻飘飘的纸条从手心飘下,而易君笙的手也在斯玉声充斥着暗涌的目光下缓缓落下。
窗外?枝叶声愈发喧嚣,斯玉声的拳头?也越握越紧,甚至带着桌上的茶水也晃动了起来?。
易君笙此举,明?显是在逼他入局了。
他对?云照雪有愧,但这不代表,他愿意为了这点愧疚而落到当年云照雪所处的位置。
就?在纸条落到桌上的一瞬间,窗外?寒芒一闪,两?人耳边骤然响起了长剑破窗之声!
斯玉声的近身侍卫破窗而入,送剑直逼易君笙!
剑气吹起了易君笙耳边的发丝,在外?守候的花又宵也在此时抽剑,用毫不克制的杀意刺向侍卫的后心!
两?剑即将相击之际,室内却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叮啷”声。侍卫喉中传来?一声闷哼,下一瞬,那未伤易君笙分寸的长剑和一只青竹簪一起掉落在地。
竹簪在垂下的绿袖边滚了两?圈,最后又重新落回易君笙的手中。
易君笙确已卸下佩剑,只是斯玉声没想到,她头?上这只素雅的青竹簪也能?被当做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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