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雍州出了大事,那就会狠狠地打击今上的信心乃至决心。”苏阮从他怀中脱出,手却仍旧被他捏在掌中把玩着,“若是今上由此大损声威,那背后的谋士苏岚乃至苏氏,也都会不同程度地为他厌弃。”
“所以,阮娘你想怎么做?”李江沅手上力道忽的加重,便将她拉起来,那娇小的身子,整个便落入他怀中,“要杀人吗?杀哪一个?”
“雍州的豪强,我不如你熟悉。”苏阮本就是身姿娇小,兼之李江沅身量欣长,被他圈在怀里,便只到胸口上下,两人皆是穿着素净的天青色衣衫,云纹暗饰,也如出一辙,“谁家肯做这出头的椽子,我便无从知悉了。”
李江沅那一双桃花眼,无论何时,都泛着氤氲水光,因而显得分外多情。他一只手,覆在苏阮的腰间,缓缓摩挲,另一只手,却是抚上她姣美的脸孔,迫她微微抬头,迎上他那掠夺的目光。
“雍州世家如今若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纳兰瑞清算以往的旧账,哪里肯动?”他叹了口气,手指在她眉眼之间划过,那国色天姿的脸上,脂粉只是薄薄一层,因而抚过去时,手感极好,令人爱不释手,“我明白你是要逼迫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冯仁不傻,相反,冯仁的政治手腕,可谓高,倒不像是能把他们逼到绝境的人。”
“冯仁此人,据我所知,并无根基。”她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孔,歪头去蹭他手掌,倒像只被主人娇养的名贵波斯猫一般,“无需大事,只要雍州抵抗,他便寸步难行,到时,只需轻轻一推,便会。”
她那素净的指甲,晶莹剔透,食指缓缓伸出,做了个倒下的动作。
“我省的。”李江沅点了点头,亦是捉住她的手指,道,“下面的事,我来做就是了。你这双手,白璧无瑕,柔弱无骨,染上点尘埃,我亦是心疼的。”
苏阮听了他的话,倒是呵呵笑出声来,一双凤眼弯弯,里头的笑意,却像是在嘲讽他一样。
“怎的,侯爷这便嫌弃我这双手,脏了?”她夸张地摇了摇头,叹息出声,“只是,苏阮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你啊。”李江沅也是叹息,却是勾着无奈的笑容,将她的手指凑近唇边,“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却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爱娇。我啊,真是拿你一点法子都没有。”
“我哪里会嫌弃你,有哪里敢嫌弃你。”他以下巴抵着她的,满足地喟叹一声,“能这般拥你入怀中,便如梦境一般。我动也不敢动,生怕搅扰了梦境,你便又与我,咫尺天涯,如隔云端了。”
“皓轩。”苏阮那一双眼里,柔情满满,李江沅心头却是一阵欢喜,他太过熟悉她,因而分辨出,她眼中柔情,终是与往日不同,哪怕只倾注三分真情于其中。
“既然铤而走险,不妨再多走一步。”李江沅的语音带笑,似是在说件趣事一般,“陛下定然要派出京官下去,以作括隐的督导。若是他们中有一人出事,朝廷会作何反应?”
“那便会,有趣的很。”苏阮亦是微微一笑,“瞧目下情形,最适合的苏岚,被捆在高州,等闲回不得京城。玄汐、郑彧,或在二人之间,必有一人。”
“是也。”李江沅微微一笑,却是猛地捉住她小巧的下巴,目光灼灼,伏下身躯。
“侯爷。”花厅外忽而隐隐传来人声,苏阮身躯猛地一震,便将他推开。二人之间那暧昧之气,此时俱都散了,她轻巧便从李江沅的怀中脱出,从容地便坐回方才位置。
李江沅手中一空,倒是颇为失落,只是,他素来知悉,自己的亲信并非莽撞之人,此时出言,定是有要紧事了。
“说。”李江沅亦是坐回位置,端起那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世子园中落水,夫人急的不行,遣人来问惠安夫人的意思。”外头那人声音亦有几分凝滞,显然说起归远侯夫人,也叫他有些为难,“知道您已经回府了,便。”
“世子怎么样了。”苏阮瞥见李江沅那皱起的眉头,便微垂眼帘,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语气却是慈和,倒是像极了侯府的女主人,这世子的伯母,“可请了郎中?”
“世子现下热,惯用的几位俱都请来了。”
“侯爷便是有天大的急事,也都该去看看世子。”她瞧着李江沅,声音倒是如叔嫂之间的亲近,却又带着客套,“现下既然侯夫人寻您,便去吧,其他的事情,咱们容后再议。”
李江沅听闻儿子落水,也不过是霎时的惊诧,此时早已回过神来。瞧见苏阮的神色,又恢复先前那副看似亲切实则疏离的模样,却是叹息一声,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躲过,那一只伸出去的手,便颇为尴尬地悬在空中。
他又叹了口气,讪讪收回手,道:“那,夫人便,回去休息吧。我去瞧瞧世子。”
“侯爷记得将世子情形,知会我一声。我便不送了。”
语罢,苏阮便缓缓起身,沿着花厅后头的回廊,几步之间,便消失在他眼前,只有花厅里剩下的那盏凉透的茶水,还在提醒着他,方才的残梦。
李江沅那一双桃花眼,此时神色清明,再不见方才的痴迷神色,亦或是柔情似水,又回复往日那盈满戏谑笑意的模样,又添上几分慈父的忧虑。
他缓缓转身,当先便出了这清晖院,往世子院中,径直而去。
清晖院正房之中,苏阮独自一人,端坐妆台之前,少有的愣愣出神。
镜中的这张脸,已是三十有六,却是仍旧娇媚精致得连陇西最美的少女也无法企及。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更将她衬得风情万种。
只是,这一双苏家人的凤眼,是她最厌恶的东西,每一日,都在提醒着她,她姓苏。
而这个世间最为尊贵的苏字,带给她的,只有十年的噩梦,十年的孤苦。
她一早便没了心,因而,与李江沅纠缠数年,亦能从容周旋其中。
她还记着,卑微的母亲,再又一次以泪洗面之后,难得的与她好好说了句话。
她说,“你记着,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你拿什么去爱人,只有这一颗心。可你就算是给出去了,也是看不见,摸不见的东西,更握不住啊。若是那一日,你握住了,或是被别人握住了,那便也就碎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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