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寂只对李子默说了一句:“你,下去。”
声音淡漠,不怒自威。
李子默不敢再做任何争辩,他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弓着腰,倒退着出去了。
赵子川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立在下首,沉稳而恭顺。
李玄寂指了指赵子川,对谢云嫣道:“你觉得赵子川如何?”
谢云嫣本来安静地站在一边,冷不防李玄寂又问她,她有些茫然,顺口道:“这是赵五少爷吗?少年英杰,风姿俊朗,定然是意气遒迈好儿郎,玄寂叔叔您手下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
赵子川那么黑的脸,也能看出涨得通红。
李玄寂颔首:“既然如此,让他娶你可好?“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谢云嫣和赵子川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
只有李玄寂自己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继续道:“你们自幼相识,比起旁人更多一些情分,云嫣你也说了,赵子川是极好的,有何不可?”
“不要!”谢云嫣吓得倒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道,“他长得黑、丑、矮,还有,我喜欢年纪比我大一些的,他比我还小呢,我不中意。”
她每说一句,赵子川的头就低下去一分,到后面,几乎埋到胸口了,垂头丧气的,偌大一个男子汉,连背都佝偻了起来。
李玄寂眉头微皱,看了赵子川一眼,挥了挥手:“下去。”
赵子川不敢多言,退出去了,临出门前,回头瞪了谢云嫣一眼,那么块头硕大的一个男人,露出那种哀怨的眼神,简直让谢云嫣打了一个哆嗦。
李玄寂轻轻地叹息,声音又温和了起来:“云嫣,子默的心思既然不在你身上了,勉强不得,你年纪还轻,不要迂腐,换一个夫婿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神色平静自若,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燕王府的世子夫人只能是你,你不用担心,你若嫁给赵子川,我就换一个儿子。”
谢云嫣怔了一下:“玄寂叔叔……”
“或者,你觉得赵子川不够好,那也不急,且看看长安城中其他人家的儿郎,你若有中意的,不妨和我说,只要差不太多,我都会为你做主。”李玄寂如是道。
谢云嫣哑然失笑,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难不成我嫁给谁,您就收谁做儿子吗?何必如此麻烦,您直接做我爹好了。”
李玄寂生性冷厉,不苟言笑,面对谢云嫣的玩笑话,他也是一脸肃容:“你做我的女儿,要嫁到别人家去,我管不到你,做我的儿媳,在我燕王府中,我能庇护你一生平安无忧。我手上的一切,将来都会留给我的儿子,也会留给你们的孩子,这才是周全之计。”
谢云嫣“噗嗤”一声笑了:“玄寂叔叔,您可比我爹当年还能操心,那不得了,您年纪也大了,再操心下去,头发要白了,我看了都替您着急。”
她笑着笑着,却落下了眼泪,她捂住脸,转过了身去,不想让李玄寂看见。
李玄寂沉默地望着谢云嫣,良久,低声道:“你哭什么,是为了子默吗?他不值得。”
谢云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不,我是为了您,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心里难受。”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白檀香气,谢云嫣恍惚记了起来,那是李玄寂身上的味道,只有靠得极近才能闻到,她忽然觉得有些局促,连头都不敢回。
李玄寂站了起来,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道:“我生平不欠人恩惠,为你所做的这些,是你在法觉寺为我祈福三年的回报,你应得的,不必介怀。”
他很快说完,大步地出去了。
“玄寂叔叔!”谢云嫣叫了一声,追了出去,“那三年,是为了报答您之前对我的爱护之心,您不欠我什么,无需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这份恩情。”
风很大,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沾在她的眼睫上,连未干的泪珠都凝固住了,天太冷了,身居暖室,不知外间风雪之盛。
李玄寂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他回首望了一眼,目光深沉:“那就不要还。”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再也没有停留。
谢云嫣犹豫地伸出手去,却离他那么远,不可触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风雪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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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寂叔叔……”谢云嫣睁开眼睛,喃喃地叫了一声。
四下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天还没大亮,月亮将落未落,浅浅的光线从窗口斜照进来,落在枕上,宛如流水,留不住。
谢云嫣忡怔了半晌,披衣起来,推门出去。
山里空寂,只有早起的鸟雀,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啼鸣。
谢云嫣挑了一盏风灯,沿着石阶一路行去,过了后山门,走到法觉寺中住持方丈所在的禅院。
她的脚步很轻,手中的灯光也只有一点点,但才走到门边,里面就传来了圆晦的声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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